第241章

方明欢没接，她脸贴着副驾的车窗，看着窗外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落下，眼前模糊一片。

她的手搭在车门把手上，木偶一般，重复地一下一下地去拉被锁住的车门，声线没有起伏：“让我下车。”

“外面在下雨，你到底在闹什么！”薄雁廷压着火气，手掌扣过方明欢的下巴，把她的脸掰过来，转向自己。

在看清方明欢脸的一瞬间，他又怔住。

方明欢在无声地哭着。

泪珠大颗大颗地从她的眼眶砸下，混合着雨水，顺着她的脸颊，落在薄雁廷的手背上。

这眼泪滚烫，像是要把薄雁廷的整只手掌烫穿。

薄雁廷的喉咙紧了紧，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疼痛难忍。

他用手指一下下拭去她似乎永远也落不完的眼泪，又捧过方明欢的脸颊，去吻她眼角的眼泪，一遍遍溃败地说：“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方明欢发出呜咽，终于哭出声。

车外的雨也像是落不完，噼里啪啦得砸在车顶，巨大的雨幕将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把整辆车隔绝成一座孤岛。

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车内两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明欢终于停住哭泣，眼睛肿得睁不开，不知道是不是哭得有些缺氧，昏沉间她背靠车座睡过去。

薄雁廷静静地看着她，车内的暖气已经将她的衣服烘干，只有黑色的眼睫湿漉漉的，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在梦中还时不时抽咽两声。

为什么哭呢？

小的时候被遗弃两次是不是也这样哭？秦峥和奶奶去世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哭？

今天为什么也要这样哭呢？

是以为自己也要离开么？

薄雁廷的胸腔里仿佛也下了一场滂沱大雨。

夜色愈浓，雨势终于变小。

薄雁廷启动车辆，将车拐到主干道，载着他的爱人，平稳地行驶在雨夜中。

方明欢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她仍坐在车里，身上盖着薄雁廷的外套，主驾上却是空的。

车辆为了开暖气，仍保持在发动状态，汽油几乎烧干。

方明欢看了眼中控屏幕，上面显示，现在竟然已经凌晨两点半。

她迷茫地朝车窗外看去，外面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地下停车场。

方明欢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住了两年多的滨江壹号的地下停车场。

错愕间，主驾车门被拉开。

薄雁廷探身看进来，道：“你醒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领口处解开了两颗扣子，袖口挽到小臂处，露出有力的手臂线条。

方明欢张了张嘴唇，讷讷道：“……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薄雁廷重新坐进车内。

空气流动间，方明欢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方明欢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薄雁廷还会抽烟。

薄雁廷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在你离开的那两年，我经常把车停在这里，想象你就在楼上。”

他的目光穿过前挡风玻璃，失焦地落在虚空中的某处，像是在看过往的自己，继续说道：“我不上楼，因为只要上楼，就会知道你不在，所以经常在车里坐一夜。”

“以前是我错了。”薄雁廷在同一天内第二次认错，“顾岑说得对，以前我只知道把人圈在身边，但是不懂得付出爱。”

薄雁廷转过头，看向方明欢，“方明欢，我有的爱，你要的爱，以后我都慢慢给你。”

方明欢被突如其来的表白砸懵了。

怔愣间，薄雁廷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个丝绒戒指盒。

薄雁廷幽深的眸子攫住她，另一只手将那个戒指盒打开。

里面静静放着两枚简约的铂金戒指，两枚戒指中间的钻石，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悠悠的光。

方明欢呼吸一窒。

——正是那两枚曾经戴在他们手上的婚戒。

薄雁廷拿出其中那枚女士婚戒，递到方明欢面前，道：“方明欢，和我结婚吧。”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地像是讨论今天的天气。

方明欢脑子轰地一片空白，一颗心狂跳。

她方寸大乱，只凭下意识回答：“……薄雁廷，你在干什么？”

相比之下，薄雁廷平静地过分，他温和地阐述着显而易见的事实：“我在和你求婚。”

“求婚……现在？”方明欢声线不稳。

“对，现在。”薄雁廷认真道：“我认为，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

他现在觉得，拉穆森的循序渐进合乎逻辑的爱情理论也是狗屁。

相爱的人就应该立刻马上在一起。

方明欢嘴巴微张，用手捂住，仍不敢相信。

在她大哭一场狼狈不堪的时候？在凌晨的地下停车场？在昏暗闭塞的车里？用王成随便找来的戒指？

求婚？

不是说好的按部就班？不是说要追求她，还要每个月送一束花？

都没有谈恋爱，怎么能直接求婚呢？

她下午给他发消息求和的时候，他都还置之不理。

方明欢终于找到理由控诉：“今天你还在生我的气。”

“是，今天我很生气。”薄雁廷点头承认，又话锋一转。

“生气也不耽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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