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颜面

“父、父皇？”

景惜云像是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起身，“父皇，您怎么来了？”

不怪景惜云惊诧，自她五年前回宫，她从未见过帝王踏入未央宫一步，兴许来过几回，也是坐了片刻就离开。

在景惜云的印象里，她的母后虽身居后位，这未央宫实则与冷宫无异。

因而她见到帝王，也只是愣了一瞬，回过神来，一点都不担心帝王会因她对皇后不敬而责罚她，再说了，还是皇后先罚她的呢。

想到这，景惜云笑着迎上前，“父皇，儿臣正要与您说呢，儿臣听说这些天您为着东南水患已经几夜没睡好了，儿臣想为父皇解忧，却苦于没有头绪，只好把祖母赏的东西换作现银，希望能出一份力......”

这些话都是谢鸣凤教她的，她只需在帝王面前复述了一遍。

这边她还在盼着帝王能夸她一两句，换其他公主去和亲，不想帝王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竟直接绕过她，朝皇后走去。

景惜云笑意一僵，却不敢多说什么，讪讪跟上前。

皇后方才起身，多年来难得给帝王一回面子，语气仍是不冷不热，“阿鸾这会儿还在进宫的路上，劳烦陛下多等上片刻了。”

她面色冷静，丝毫不像是犯病的样子，瞧见帝王身后的太医，轻嗤了声，“本宫这会儿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帝王虚咳了声，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御医。

御医连忙躬身一礼，“微臣告退。”

而景惜云还沉浸在皇后那一声“阿鸾”中，脸色变了几变，咬牙道：“母后，你找那村姑做什么？以那村姑的身份，怎配踏入宫门半步？”

突然想到什么，景惜云以为谢鸾先她一步差人进宫告状，脸都气绿了，“今日我被那村姑赶出来，被那些刁民围着指指点点，您不为我做主反倒向着那村姑，那村姑到底给您灌什么迷魂汤了？别忘了，我才是您的女儿......”

“啪！”

皇后几步走到她身前，不由分说给了她一巴掌，胸口剧烈喘息，“本宫说过，本宫从来就没有你这么一个女儿！阿鸾才是我的孩子，你占了她的身份这么些年，还有脸叫本宫一声母后！？”

“娘娘......”内侍忙去扶她，却见景惜云惨白着脸跌退半步，“你，你说什么？那村姑——”

她愣在原地，许久才消化完这句话，脸色突然变得扭曲，“母后，您病糊涂了，早该找个太医来瞧瞧了，我就站在您面前，那村姑怎么可能是您的女儿，怎么可能......”

如今皇后看她一眼都会想起谢鸾这些年受的委屈，好不容易抑制住心底翻涌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日无异。

“陛下，五年前我便认错了一回，这回绝不会再认错，我和阿鸾母女连心，阿鸾她就是我们的孩子。”

宫人上前一步搀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扶着她坐下，一边替她顺着气，一面唤人斟茶，将长公主来过的事儿说了。

宣德帝攥着拳头背在身后，“张德全！”

“老奴在”

“即刻派人重查当年之事，不得有误。”

“是。”张公公转身退下。

“父皇！”

就在这时，景惜云忙上前拦住他，转头看向帝王，泪水涟涟，“父皇，您也不信我吗？”

五年前她便被质疑过身份，至今仍能听到一些流言蜚语。

三番五次被质疑血脉，日后她在皇族之中该如何立足？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行至帝王面前，撩起宽袖，露出左腕上的莲形胎记，“父皇，你看，我出生就有这么一道胎记，我、我就是您的女儿……”

“哟，今儿这未央宫挺热闹啊。”

殿外传来一声娇媚的女声，景惜云哭声一滞，转头看向来人。

淑妃笑着扫了眼众人，目光在景惜云身上停了一瞬，上前朝帝王行了一礼，清浅一笑，“陛下。”

“淑妃怎么来了？”

帝王淡看她一眼，话中听不出情绪。

淑妃有意无意朝皇后看了一眼，敛去眸中笑意，“臣妾听说皇后娘娘犯病了，不打紧吧？”

众人呼吸一紧。

淑妃素来与皇后不和，只怕好心看望皇后是假，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特意赶来未央宫看热闹才是真的。

淑妃收回目光，顾自寻了个位置坐下，闲适地摇着金缕扇，俨然一幅看好戏的模样。

五年来相看两厌的女儿是假的，险些成了她儿媳妇儿的乡下下头才是真的。

可真是有趣。

—

谢鸾跟随长公主步入未央宫，再一次站在这里，却是与往日全然不同的心境。

荣和长公主见她突然停下，当她紧张，回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陛下会查明一切，是你的终究是你的。”

谢鸾点头，没有吭声。

尚未验明她的身份，长公主便这般笃定，皇室血脉岂可儿戏，怕只怕今日一切不会这般顺利。

行至殿外，外头立着几个眼熟的内侍，以及帝王专属的轿辇，荣和长公主便知帝王也收到了消息。

她叹了一声，叫谢鸾先在殿外侯着，而后抬步进门。

裴定上前握着谢鸾的手，与她一起在殿外等着帝王传唤。

不到一刻钟，内侍再次出来，欠身请她进去。

谢鸾与裴定对视一眼，在内侍的引领下步入未央宫。

一日之内，第二次见到了那位威严如山的帝王。

众人敛声屏气，殿中所有的目光都投向进来的女子。

迎上四面八方的视线，谢鸾这才松开裴定的手，双手交叠，拱手于地，“民女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裴定衣袍一掀，稳稳跪在了她身侧。

不待帝王叫起，皇后掩唇欣喜，再也坐不住，忙提着裙摆奔向谢鸾，颤抖着双手扶她起身，“好孩子，快起来，日后你无处跪任何人……”

“这丫头是否是皇家的血脉尚未可知，说不定是受了谁的指使进宫坑蒙拐骗——”

淑妃掀起眼皮，“皇后，可要注意身份啊。”

皇后眸光冷厉，“本宫的女儿，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

碍于帝王在场，淑妃压下怒意，冷笑一声，“本宫也是为了皇室的颜面着想，随便什么人都能成皇室血脉，这天下岂不乱了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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