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权衡·

谢崇山进来便听到这话，脚下一顿，“听风便是雨，外人编排出来的话你也当真？”

他朝谢栩走来，看了眼谢鸾，“若你不是谢家的女儿，并非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四皇子妃的位置如何会轮到你？”

这就是明着嘲讽谢鸾不知趣了。

“是么？”谢鸾扯了扯唇，“自我回府以来，大哥和母亲对我的成见......别说是外人，就连我自己都有些不信了。”

“母亲为何不待见你，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些年都是娇娇代你侍奉母亲，你也不看看自己哪里比得上娇娇，倒埋怨起我们对你不好来了。”

谢鸾没忍住笑出声，“谢鸣凤与四皇子无媒苟合，的确无人可及。”

“你——”

“够了！”

谢栩猛地拍了下桌面，“都当我死了吗？”

谢崇山低下头，“父亲息怒。”

谢栩握着茶盏，扫了眼谢鸾，“旁人的话听听就罢了，这平安锁是你从小戴着的，不会有假。”

平安锁当然不会有假，谢鸾怀疑的也不是敬国公府认错了女儿，她疑心的是走丢之前的她，是否是许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谢诩按了按眉心，“你祖母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未央宫少你一个不少，回头你寻个机会同皇后告个假，就说想回来住两天。”

未央宫本就不缺人伺候，告假并非什么难事，皇后也说过，谢鸾何时想家了，和芳茗姑姑说一声即可。

她会回敬国公府，前提是她自愿回去，而不是谢栩这种命令的口吻。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街边的野犬都不带这么听话的。

“再说吧。”

谢鸾不带表情扔下一句，“既然四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谢栩点头，带着苕春离开了。

谢鸾没走多久，谢崇山便道：“鸾妹妹打小就爱哭，如今大了是越发没规矩了，父亲，我亲自去叮嘱她，免得她在宫中做出什么连累国公府的事。”

“不必了。”

谢栩叫住长子，盯着他的背影缓声开口，“你待府上姊妹一向宽厚，怎么就对鸾丫头疾言厉色？就算十二年没见，她也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

先前谢栩经常不在府上，也听说谢崇山兄弟几个与谢鸾种种龃龉。

另外两个就算了，若非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肯相信素来稳重的长子能当着他的面和妹妹呛起来。

谢崇山眸光沉沉，“鸾妹妹出言顶撞父亲在先，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未能管教好妹妹。”

“坐下吧。”

好在谢栩并未对他多作苛责，叹道：“你这个妹妹是个冷心肝的，若只是对府上姐妹如此也就罢了，就怕她是个拎不清的。”

谢栩话中有话，谢崇山立马咂摸出其中意味，“父亲是说今日诗会上鸾妹妹和裴......”

“不错。”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谢栩教养儿女首先便会教他们以家族为先，但谢鸾自小长在乡下，和府上那些姐妹终究不一样。

谢鸾三番五次顶撞他，更让谢栩意识到——

这个乡下养大的女儿，远非他想象中的那么好掌控。

可谁让许氏只生了一个女儿，国公府就只有谢鸾一个嫡女呢？

偏偏府上那几个庶出的女儿又不争气。

谢鸾这个乡下来的丫头能获得太后的青睐，是国公府众人都没有想到的。

谢家手上有先皇秘旨不错，可将来的事谁又说的准。

且不说四皇子府上还有其他姬妾，日后四皇子成了储君，少不了趋炎附势之人费尽心思往他府上塞女人。

谢鸾若是不争，迟早有一日会被四皇子厌弃。

届时国公府的荣华就彻底到头了。

这是谢栩最担心的事。

谢崇山明白父亲的忧虑，试探着说道：“鸾妹妹虽然入了太后的眼，又住进了未央宫，四皇子未必会喜欢。”

谢栩看他一眼，半晌不言。

谢崇山不说，谢栩也发现了。

今日诗会上，景瑞全程未看谢鸾一眼。

“想说什么不必拐弯抹角。”谢栩最了解他这个儿子，听他这么一说，便知他有主意了。

谢崇山道：“我知道父亲恨母亲隐瞒了娇娇的身世，可娇娇到底是谢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父亲对娇娇也算知根知底，至少有十二年的感情在，娇娇绝不会害谢家，这点就非鸾妹妹可比。”

谢栩沉默着不吭声，谢崇山继续撺掇，“不瞒父亲，今日我私底下去见了娇娇。”

“娇娇怀了四皇子的孩子，此事有利有弊。”

“父亲想想，以您对四皇子的了解，若他对娇娇全无感情，岂会冒着被世人诟病，被陛下发现的风险，将娇娇安顿在别苑？”

谢崇山语气一顿，“父亲别忘了，娇娇肚子里怀的，可是四皇子第一个孩子。”

谢栩眸光微动，他也想过继续利用谢鸣凤这颗棋子，毕竟这些年谢家在她身上耗费了不少精力，就这么舍弃，未免可惜。

转念一想，许氏害他替许家养女儿，害他被世人指点，刚燃来的苗头就被掐灭了。

可方才谢鸾的态度，让他不得不重新衡量……

从云台宫出来，谢鸾一路上心事重重，万千思绪堆在心头，越想去理清，反而越发沉重。

她从谢栩这儿试探不出什么，反倒是谢崇山的反应有些奇怪。

换句话说，谢崇山本就不喜欢她，巴不得她是假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告诉她这都是外人捕风捉影。

谢鸾心里的疑团更重了。

她既希望自己并非敬国公府的血脉，许氏对她的态度便有了解释。

又怕这只一切都是自己疑神疑鬼，历经两世，她竟还奢求自己的父母另有其人，简直太过荒谬。

回到未央宫的时候，谢鸾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色了。

芳茗姑姑迎上前，一面吩咐丫头进去通禀，笑道：“娘娘正与奴婢说起姑娘呢，这诗会散了有一会儿了，姑娘这是去哪儿玩了？这个时辰才回来？”

谢鸾笑着摇头，抬脚跨过台阶。

不知为何，未央宫的每一块砖，宫墙上的每一片瓦，都散发着一种令她安心的味道，就连脚下的玉砖都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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