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叫月子规喉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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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风一起,紫禁城长长的廊道就被悲啸的风鸣声充斥着,到了夜里,连巡夜人手里的灯笼都显出几分惊惶来。闵敏轻轻掖了掖披风的领口,却没有什么用,还是觉得冷,打心眼儿里的那种发冷。
其实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促使康熙下定了决心,并且还绕了这样大的一个圈子,为废太子挖了这样一个坑。就好像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康熙会在下了废太子的口谕之后,依旧心神不宁,让她在这个时辰避开众人,去咸安宫瞧一瞧废太子。
从乾清宫到咸安宫,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闵敏看着自己的影子,投在台阶上的样子,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听到动静,里头的侍卫出来开门迎她进去,把她带到圈禁废太子的那一间屋子,就退了下去。
闵敏轻轻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应答。她稍有迟疑,还是推门进去。
只见废太子衣衫单薄,坐在案前,正在读一本不知什么书。案上灯光如豆,颜色昏暗,映得废太子脸色有些说不上来的昏沉。
“奴婢见过殿下。”闵敏远远地行礼道。
废太子闻声放下手中的书,扭头过来看着闵敏,忽然笑了:“姑娘这一声殿下,实在是有些,嘲讽。”
闵敏也不说话,只是走近了些,发现废太子读的那本书,竟然是自己一废太子在此避祸的时候,十三阿哥送来的仓央的那本诗集,实在有些意外。
废太子站起身来,转过来看着闵敏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这里做什么?坦白说闵敏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康熙也没有明确的交代,让闵敏过来做什么。
倒是废太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轻轻笑了:“你回去回复皇阿玛,这几日我正在读仓央的旧诗,不负如来不负卿虽还有些恍惚,但是他当时为何在青海遁去,却是明白了。”
闵敏一愣,废太子说这话的样子,让她觉得有一种令人震惊的陌生感。他看起来是这样的平静,这样的淡泊,这样的清明,甚至让她有一种错觉,不过几个晚上,废太子这是悟道了吗?
“不负如来不负卿……”闵敏喃喃自语。还记得那一年康熙问过她,如何看到这个桀骜不驯的转世灵童。她的回答是,千怪万怪,都是他太过贪心的缘故,所以才会落得如此纠结难堪。那么废太子又是什么意思呢?
听闵敏自言自语的重复那句仓央的诗,废太子嘴角不经意地弯了一弯,走到了闵敏的面前:“你是不是有问题想问?”
脑海里还留着废太子跋扈且目中无人的样子,闵敏实在不习惯见到这样温和优雅的,不免有些不自然的愣了愣:“奴婢,奴婢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废太子缓步绕到窗前,轻轻推开了窗。残月凄凄,树影萋萋,虽是清冷,可是却透出一丝紫禁城里头难得一见的平和:“皇阿玛,应该是去年这个时候,就拿定了主意。”
闵敏愣了愣,她有些不知道,究竟是自己低估了自己的好奇心,还是废太子高估了自己的好奇心。
“唉,说起来终归,终归还是我太过摇摆。”废太子的口吻让人听不明白,里面的意思是懊恼还是别的什么。
“殿下……”闵敏本能的开口。
废太子道:“你就当我想找个人说说话罢,皇阿玛遣你过来,或许也有这个意思吧。”
闵敏站在原地,并不作声。
废太子还是看着窗外空空落落的院子:“从小到大,我就知道皇阿玛之后,大清的天下便是我的。可是知道这一点的,又岂是只有我一个。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个人谁不想为自己挣个富贵荣华,谁不想能够让子孙后裔得个余荫绵延。即便你不去理他们,自然也是有人巴巴的过来请安。”
闵敏点了点头。
“他们只看到皇太子的头衔闪闪发光。却不自觉的忽略,坐在龙椅上的那个,既是给了我一切荣耀的父亲,也是卧榻之侧容不得他人安睡的皇帝。”废太子说话的口吻是那样的事不关己,“只可惜,当你的周围都是那样的烈火烹油、繁花似锦,早已迷了眼,哪里还能留得住丝毫清醒。”
闵敏轻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只怕由不得殿下。”
废太子又笑了:“你素来谨慎,然我而今看来,你的清明远胜你的谨慎。我还记得头一次被废,也是把我拘于咸安宫,里里外外,哪个人都是怕沾了我的晦气唯恐避之不及。倒是你,巴巴地送上门来被我一顿好骂。你说的不错,树欲静而风不止,在这枝枝蔓蔓的权利勾连下头,谁会由得我这个储君独善其身呢?而今想来,真是不知道是他们高估了皇阿玛对我的容忍和宠爱,还是高估了自己运筹帷幄的能力。”
闵敏答:“不过利欲熏心,失了判断力罢了。”
废太子道:“你果然是个明白人,而今我两袖空空,反倒觉得心里太平了,吃也吃得下,睡也睡得好。既不必担心因为了谁的徇私舞弊而受了牵累,也不必烦恼对着皇阿玛的时候,父子伦常和君臣之道究竟哪个在前。”
闵敏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难道,您不怨吗?”
废太子摇了摇头:“四十七年被废,四十八年复封。其实打那之后,我心里就明白,东宫之位,废复皆在皇阿玛一念之间。父子或君臣,呵呵……立则是君臣之道,反而废才是父子伦常。幸而我最后还是明白,皇阿玛下定决心废了我,其实还是顾忌我额娘,想要保存最后这一点点的父子情分。”
闵敏眨了眨眼睛,她不明白废太子的意思。
废太子看了她一眼,道:“说起来,皇阿玛是最了解我的人。他自然知道,我的性子,其实还是随我额娘,连皇祖母也是这样说,优柔温和。呵呵,这样的性子,极易被人左右牵制,怎么适合坐在那个乾纲独断的位子上。怎么适合呢?”
“殿下,您的意思是……”
废太子笑着点了点头:“皇位果然不是一个容易坐的位置,皇阿玛,那是在保全我。”
闵敏愣住了,她不知道废太子是不是故意说这样的话,让她转告康熙,然后再赚一些东山再起的印象分。可是看他的样子,却更多像是真的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并且真的放下了那些求而不得的欲望。
“后头的争斗,只怕会更加凶险。你在皇阿玛近身伺候,只怕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废太子此时此刻的气质,更像是一个远离尘嚣的隐士。大家都说,十三阿哥是康熙诸皇子中最具魏晋气度的。可是现在闵敏看来,倒是这个废太子,更多了几丝清奇风骨。
闵敏叹了口气:“殿下如今慧眼如炬、洞若观火,只怕早已心下了然。这后头的人和事,谁能逃脱身不由己四个字呢?”
废太子点了点头,忽然认真地对闵敏行了一个大礼,吓得闵敏连连退了三大步。
“闵敏,我不仅知道你谨慎灵慧,更知道你现在是真心的心疼皇阿玛。而且这种心疼和魏珠是不一样的,和诸宫娘娘也是不一样的。难得皇阿玛对你宠信非常,我只希望你,日后皇阿玛若有纠结难堪之时,你能听他说说话。或无力改变结局,若能稍作宽解,也是一件功绩。我如今已无力许人富贵,但早晚为皇阿玛祈福之时,也不会落了你的份的。”
闵敏赶紧回礼:“殿下吩咐的,本就是闵敏的本分。”
废太子轻松的笑笑:“你本就是有心的,我说这些话,本就是多此一举,大约不过是为了宽解自己的心罢了。”
闵敏道:“奴婢愚钝,并不懂殿下与皇上之间父子连心的默契。但真心或虚情,奴婢还是分得清的。殿下放心,殿下若有孺慕之思,皇上也当存舐犊之情。”
废太子点了点头:“皇阿玛自然是心疼我的,不然也不会忍痛做出这样的安排。他是对的,而今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你回吧。”
闵敏点了点头,她在末了忽然懂了废太子的意思。
是的,他本是一个容易纠结和被影响的人,所以太不适合做皇帝,这样的皇帝只会被架空且变成一个傀儡。但是做过太子的他,也已经没有可能像一个寻常王爷那样出入朝堂。因为所有人都会忌惮他,让他只有“不是”没有“是”。他也已经没有机会做一个闲散宗室,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兄弟,是不会有人放过他的。圈禁,是的,圈禁才是对他最好的安排,也是最安稳的安排,只怕也会成为下一任皇帝必须接受的安排。
这是另一个闵敏的心思在说话,而这一个闵敏只能在冷冷的风和月光里,静静听着。
原来是想先回去歇着的,可是脑筋转了转,闵敏还是决定先回去复旨。
已经过了亥时,但是乾清宫门口的灯还是亮着,闵敏一眼就瞧到了御书房门口小声说话的称心和沁儿,便加紧了步子过去。一问才知道,原来康熙今儿连晚点都没有用,从酉时到现在,就进了一小碗杏仁糊而已,魏珠瞧着难过,就差称心让沁儿预备些吃食。这不,沁儿弄好了送过来,正交给称心。
闵敏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晓得康熙终究还是心疼这个儿子的。或许正如废太子所说,正因为康熙心疼这个儿子,才会在斟酌再三之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她看着称心道:“既然沁儿已经把茶点送过来了,为什么不呈上去?”
称心的脸色有些尴尬:“万岁爷这会子正支着腮帮子打盹儿,所以……”
闵敏摇了摇头:“这个节骨眼上,万岁爷哪里打得了盹儿,交给我吧。”
称心和沁儿对望了一眼,赶紧接过闵敏手上的灯笼,把搁着茶点的托盘交给了闵敏。
闵敏轻手轻脚地和称心一起进了屋。只见康熙一手握拳支着腮帮子,一手屈了手指,若有似无地轻轻叩击桌面。她和魏珠对望了一眼,魏珠便对着称心使了一个颜色,称心悄悄退了出去。
闵敏把茶盏放在了康熙的跟前,打开了茶盖,里头是浓浓的浅褐色糊状物,飘出一股浓浓的红枣甜香,闻着便觉得的连心里头都暖和了不少。
“万岁爷,您用一些吧,暖暖身子,一会儿奴婢再帮您置点热水烫烫脚,好早些歇着。”闵敏柔声道。
康熙闻声轻轻睁开眼,坐直了身子:“你回来了。”
闵敏点了点头,把茶盏往康熙跟前又推了推:“万岁爷,这瞧着像是沁儿新制的。枣泥馨香,里头又似搀着些蜜糖的气息,正适合这样的夜里用着。”
康熙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眉宇间竟舒展了些:“朕记得你似乎说过,心情低落的时候吃些甜食会好受些,看来沁儿是把你的心思都学了个七七八八了。”
闵敏道:“谁学谁都没有要紧,只要万岁爷觉得窝心就好了。我瞧这好似是梨酪糕,润而不腻,也是好的。”
康熙摇了摇头:“朕今儿是真不觉着饿。”
闵敏抬头,看见魏珠也是一脸忧心,咬了咬牙道:“万岁爷,奴婢刚刚应承了要加倍用心的照顾您,且已经违心的受了大礼。可是这边若连万岁爷饿着都不理,岂不是夜里都不得入眠了。”
康熙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喃喃道:“那小子,果真要你加倍用心?”
闵敏点了点头,觉得还是直接说出来比较好一些:“万岁爷,其实奴婢真的不明白,往日里只以为殿下有些张扬。可是今日一番说话,却觉得他心思细腻,气质恬淡,且对万岁爷体贴入微。不过数日之间竟能判若两人,实在是有些不懂。”
康熙竟笑了:“闵敏,你和胤说了些什么。”
闵敏尽自己记忆所能,把和废太子之间的对话细细复述了一边。
康熙听完,竟然全无意外的意思:“胤,他小时候就是这样贴心的,只是后来……都说乱花迷人眼,大约就是这种情形。难得他倒能体恤朕一番苦心,也算是没有辜负朕……”
闵敏看着康熙这种许久未见的欣慰,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去抱抱这个可怜的老人家。
唉,只可惜,自己再怎样做,也没有办法填充废太子在康熙心中留下的空洞。即便这空洞里面最后还有一些些的温情悠悠回响,但是已经没有用了。这个大约就是所谓天家骨肉的无奈吧……可是,自己的心里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康熙会认定,下一任皇帝会保持废太子的现状,让他得享天年呢?
她抬头,看到康熙往嘴里送了一块梨酪糕,决定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隔了几日,康熙又下旨移驾畅春园。随后御笔朱书晓谕天下,痛心疾首废太子之不肖、奢靡和僭越,对比自己面对祖宗基业的小心谨慎和如履薄冰,怎么能放心把江山交给废太子云云。并咬牙切齿的说再也不会有复立太子这件事了,让大家该干嘛干嘛去,不必多嗦了。
闵敏是亲眼看着康熙亲笔写下这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字,打心眼里明白他不会再立太子的决心。他亲眼看见那些臣子在太子这个大饵的跟前,那样不计进退尊卑的押注使力。然后把他最心爱的儿子、亲手一点点带大的孩子毁的这样体无完肤、万劫不复。
不论康熙是一个何等厉害的皇帝,但是他还是有另一个无法摆脱的身份,那就是一个父亲,一个因为有那么多迥异却优秀的儿子而骄傲的父亲。他既然已经那么清醒的认识到了太子这个位子,让那么多人身不由己的陷入其中,陷入那种自己深恶痛绝的状况,怎么还会再让自己经受多一遍呢?
可是,落在满朝文武亲贵的眼里,那可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那就是废太子虽无东山再起之日,但是其他人的奔头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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