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解锁的记忆阀门

　　时间到了五月，正是京里天气正好的时候。那日闵敏得了闲，便在畅春园里头采摘些适合做料理的花儿，以往采花儿多半都是用来调制花茶或者做一些鲜花饼之类，这一次想试点新鲜的。那次十四阿哥随驾南巡，带回来不少的蜜饯，里头有一样是玫瑰花干，并不是用来泡茶的，而是即食型的，味道竟是很不错。所以这一回，闵敏也想自己试试，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什么新鲜好吃的东西来。
　　忙了大半天，把那些花儿挑拣洗净，全都弄好，闵敏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累的不行。只能感慨，御前侍奉果然都不是粗重活，这副身子俨然已经被养刁了，不晓得以后出了宫还能不能操持起一座小饭馆了。正巧称心过来传话，说康熙今儿晚上不处理政务了，所以闵敏不用晚上再去换班，可以先歇着了。这真是正中闵敏的下怀，包了一包蜜饯塞给称心，等他走了，闵敏便梳洗一下歇了。
　　……
　　“额娘，那么晚了您去做什么？”
　　“京里来了一位贵客，你阿玛让我去准备一下营帐。”
　　“额娘，为什么他们总是让您做些下人做的事情。”
　　“傻丫头，你外祖父这一脉，本就是罪籍，我们和下人本就是没有区别的。”
　　“可是您不是阿玛的妾侍吗？”
　　“傻丫头，妾侍可是有名分的呢，你额娘哪有这个福气？”
　　“额娘，您这样美丽，好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温柔，您这样聪明，好像夜里的星星一样闪耀。可是他们把您当粗使的下人，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扎哈里啊我的孩子，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应该或者不应该的呢，伟大的太阳把它的温暖赐给世上不同的生灵，并不因为他们高贵或贫贱而有所偏心，那是因为所有不同的存在都是为了让这世间变得多姿多彩，而大家都按照不同的因缘过活，何必去计较应该或者不应该呢？”
　　“额娘，如果按照您这样说，那伟大的太阳也应该看见您的勤劳和能干，也应该给予您福气和荣耀作为奖赏。可是它却任由您在泥沼中艰难的生活，难道这就是您的因缘吗？”
　　“扎哈里啊，伟大的太阳已经给了我奖赏了啊，那就是你啊。你是这样的美丽，好像草原上的花儿，你是这样的贴心，如同空气中的花香，你是这样的惹人喜欢，就如同太阳照在额娘身上带来的那种温暖。你就是上天给我的最好的奖赏，额娘有了你，便觉得没有辛苦，额娘也相信，你这样的有灵气，一定会有你自己想要的将来。”
　　“额娘，我和您一起去吧，帮帮您的忙，也见一见京里来的贵客，和草原上的老爷们到底有什么不同。”
　　“严公子，您只是到草原上来玩的吗？”
　　“你是谁？”
　　“我是库司老爷的女儿啊。”
　　“可是刚才的筵席上为什么没有你啊？”
　　“因为我的性子随我额娘啊，不喜欢那种假惺惺的场面呢！”
　　“难道不是因为你额娘的地位不够高，所以不够资格列席吗？”
　　“大家都是伟大的太阳照耀着的子民，都沐浴着阳光的温暖，而太阳也给了大家不同的性情，教他们去做不同的事情，过不同的生活，地位也好，资格也好，不都是其中的一部分吗？相比这些，难道不是性情更要紧一些吗？”
　　“为什么性情会更要紧一些呢？”
　　“额娘说，同一样事情，不同的性情会有不同的做法，就会得到不同的结果，感受到不同的人生，所以难道不是性情比其他的更要紧一些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扎哈里。”
　　“你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八岁。”
　　“你只是个八岁的小姑娘，哪里来这样许多的道理？”
　　“我们满洲旗人，十二岁就是大人了，我现在怎么也是大半个大人，怎么就不懂道理了呢？”
　　“呵呵，哈哈……”
　　“公子，你笑什么？”
　　“好了，扎哈里，你想要什么？”
　　“公子您发现了？”
　　“无端端地来找我说这样多的话，必然是有所求的，不仿说来听听。”
　　“公子，我能为您办很多事，我只希望您能接我的额娘离开这里，让她好好的生活，不再做那些粗使的活计。”
　　“你为什么觉得我能用到你的才能，并且我能帮你的额娘离开这里。”
　　“因为，我有看穿人心的能力。”
　　“哦？”
　　“公子，我能够瞧出，您虽然一身打扮温文尔雅，但是你的眼睛和嘴角藏着最最锐利的杀气。你的成就不会在笔和羊皮卷之间，你想要的是骑着骏马、征服每一寸土地的刺激。我说的对不对？”
　　“那你再说说，我为什么能带走你的额娘，你的额娘不是库司老爷的妾侍吗？”
　　“我的额娘，并不是妾侍。她是一个女奴，是一个婢子。因为我的外祖父这一脉，都是罪人，所以她只能成为一个没有名分的婢子。在这里，她就好像是一头牲口，或者一件工具，甚至还比不上一套马具。您如果开口要她做你的奴仆，库司老爷会如同送你一串葡萄一样把她送给你的。”
　　“扎哈里，用你或不用你，我说了都不算。”
　　“我知道，但是您可以告诉您的主子，在这里有一个可以洞悉人心的扎哈里，一定能够帮到他。”
　　……
　　“严公子，您是在骗我吗？”
　　“什么？”
　　“那个跟我说话的，不是您的兄弟吧？”
　　“你为什么这样说？”
　　“您虽然有一种骏马一样的气息，但是却比不上那一位。他的眼睛就好像是草原上初升的太阳，暖暖的，很舒服，明亮亮的。这种染了伟大太阳气息的人，一定是极为尊贵的，虽然他的温暖就好像早上的日头那样，一点不扎眼睛，一点不会烫人，但他依旧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什么？”
　　“公子，您和我一样，都是对主子有用，有大用处的奴才。而那一位，至少是个八大姓里头的亲贵子弟。”
　　“哦？”
　　“所以，这位穿着棕色袍子的，是那一个穿蓝色袍子的人的弟弟对吗？”
　　“为什么不是他的臣子呢？”
　　“会不会成为那位蓝衣服老爷的臣子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看出来蓝袍子老爷的不一样。他虽然瞧不出什么耀眼的光芒，但是他就好像是草原上暴风雨前夕的天空，风推着云朵呼啦啦的跑，草原泛起一阵有一阵汹涌的波涛，然后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都是很不得了的。”
　　“你不是说如果是亲贵，应该有太阳的光芒吗？”
　　“蓝袍子的老爷也有，但是他是中午时分最最辣眼睛的太阳。在他放出自己的光芒之前，他先要把天和地按照他的意思洗干净，才是他放光的时候。”
　　“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如果连主子的心意都能揣测清楚的奴才，并不是主子喜欢的。”
　　“容不下聪明奴才的主子，是成不了大事业的。只有能够容人的主子，才能好好的用每一个奴才，把他们的用处发挥到最最大，才能真的帮自己挣一番天地。”
　　……
　　“这位是韩先生。”
　　“你叫什么名字？”
　　“扎哈里，敖佳氏，扎哈里。”
　　“你今儿既然跟了我们主子，就不要叫这个名字了。先生说了，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也指着你能做出些长脸的事情，传了话下来，打今儿起，你就叫闵敏。”
　　“奴婢洪鄂闵敏谢过主子，谢过先生。”
　　“你记清楚了，因为你的父亲和洪鄂度更交好，而洪鄂度更不想要自己的独生女儿入宫来做粗使丫头，所以才安排你入的宫。这本是件不得了要掉脑袋的事情，但是因为你和你额娘本就是罪籍，所以料准了你们不会乱说话，才使了这样的法子，然后把你的额娘改做了纳喇氏，你则成为了洪鄂度更的养女，洪鄂闵敏。”
　　“是，奴婢记清楚了。”
　　“你当知道，我们这位主子不喜张扬。所以你会作为镶红旗的包衣入府，一应消息往来均由阿吉姑娘，或扶月姑娘通传，再由我转告三阿哥商榷处置。”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是三阿哥的人，一切全凭三阿哥做主。”
　　“你有这份灵气，是极好的。但是还是不要聪慧过了头，过犹不及的道理还是要摆在心里的。”
　　“奴婢知道了。”
　　“你也不是一定能用的，明儿开始，你要接受训练，只有胜出了，才能真正为我们的主子所用。”
　　“奴婢知道的。”
　　“很好。”
　　“先生。”
　　“你还有什么事吗？”
　　“那我的额娘呢？”
　　“你的额娘已经被接出来了，安置在严公子的府上。”
　　“先生，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还没有建功，怎么就先跟主子提要求。”
　　“先生，我一定能够拿到主子想要的东西，也一定能够帮主子达到他要的结果，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希望我的额娘能得到十三阿哥的照顾。”
　　“放肆！且不说十三阿哥尚未开府，即便开府了，他岂能帮你照顾额娘。”
　　“先生，你去跟主子说说，他会答应的。因为他知道，只有奴婢全无后顾之忧了，才会拼了命去为主子效命！”
　　“你是在和主子谈条件吗？”
　　“先生，你大约是知道的，我们这样的奴才，本来就是低贱的，想要为主子做些什么，无非还是想要为自己挣个好将来。可是我是不一样的，只要我的额娘得到好的照顾，不论我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阻挠，都一定能找到法子解决。您去跟主子说说，他一定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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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扎哈里我的孩子，你放心吧，爷会好好照顾我的。”
　　“额娘，我是放心的，因为我信得过爷。你也要好好的照顾你自己，千万不要辛苦或委屈了自己。”
　　“额娘哪里还会受得了委屈。只是你到了爷的营里，不知要吃多少苦。回头进了宫里，又不知有多少磨难，让额娘如何放心的下。”
　　“额娘，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用女儿的坠子为女儿祈福吧。你拿着坠子，就像是抱着女儿一样，而女儿看着伟大的太阳，就好像听到额娘的祈福一样。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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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阿哥吉祥。”
　　“起吧，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竟这般能吃苦。”
　　“十三阿哥，奴婢说过，只要奴婢的额娘得到好的照料，奴婢什么都能做到。”
　　“很好，希望你永远记住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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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吉姐姐，你告诉先生，让他放心，我一定会从杂务所出来的。”
　　“你的意思，我会转告先生的。”
　　“或许，我寻见法子的时候，还要姐姐帮我一把。”
　　“我会问过先生，若是他觉得我帮你没有问题，我就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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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闵敏噌地从床上坐起来，她大口大口的喘气，浑身汗如雨下，手脚却是冰凉冰凉。
　　一场梦，所有关于那个洪鄂闵敏，或者是敖佳氏哈扎里的记忆，全部全部的都回来了。闵敏现在甚至分不清，究竟自己是闵敏的身子夏冰的心，还是闵敏的灵魂夏冰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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