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社稷

洛都。

        许平从关中返回京城，作为一个阴谋家，他的好友并不多。

        大多数官员都对他避之不及，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而被算计。

        事实上许平很少花心思算计认识的官员，大家对他的害怕，基本都来自以讹传讹。

        许平当首辅的九年时间里，大多数时间都在主导对外战争，扩充疆域领土。

        在燕都时，心存结党的念头而培养了一大批官员，却和马践发生冲突，而遭到王秦的打击。

        这次回京，迎接许平的官员寥寥无几。

        王秦忙于公务，根本无暇来迎接许平，但他让王凛去迎接许平。

        王凛是太子，许平现在是太子太师，作为学生的王凛，自然要第一个迎接。

        因此，虽然王秦没来迎接，但太子的迎接，还是让许平倍感荣幸。

        许平知道王秦的心思，王秦希望许平日后能为太子保驾护航，顺利执掌国家的权柄，帮助太子治理国家。

        这是对许平相当的信任，才会授予许平太子太师的官职。

        王凛虽然不太聪慧，但见到许平，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许平满意的点点头。

        除了太子迎接，杨明、韩淝等几个重臣，也来迎接了许平。

        几人为许平准备了丰盛的宴席，直呼今天不醉不归。

        王凛则返回了皇宫。

        韩淝本以为许平会因首辅被撤而想不开，还打算好好劝一劝他，但许平根本不在意了。

        “马践治国，确实厉害，首辅之位，给他也罢。”

        酒过三巡，许平笑道。

        韩淝也笑道：“老许你有这样的觉悟，实在太好了，我还担心你会想不开大哭一场呢。”

        许平道：“我是这般斤斤计较的人？任何一个官职，都是有能者居之，马践比我更适合治理国家，那就让他做首辅好了。”

        韩淝道：“这次陛下对内阁和六部重新调整，剥夺了很多人的权力，皇权再次加强，咱们的陛下，可真是不得了啊！”

        许平答道：“陛下疑心病很重，所以才要不断加强手中的皇权，稳固帝位。”

        韩淝摇头道：“皇权得以加强，既是好事，也有弊端，帝位虽然稳固，轻易不能撼动，但下面的人办事，就会遭到掣肘，有些事务的进展就会延缓。”

        “而且陛下每天有八九个时辰都扑在政务之上，睡眠时间太短，时间一久，我担心陛下的身体吃不消。”

        许平道：“陛下勤于政务，实乃百姓之福，江山社稷之幸啊！”

        杨明见两人聊的起劲，自己在一旁只能闷闷的喝酒。

        实在忍不住插话道：“依两位之见，朝廷何时才会对草原用兵，不打蒙烈，打沙罗也行啊，老子的伤已经好了，就等着去宰杀那些兔崽子了。”

        韩淝笑道：“军机大事，我不清楚，但北境现在冲突不断，随时都会发生战争的。”

        许平道：“陛下在克制，否则早就打过去了，国家需要时间休养生息，这才灭了成水华，如果立刻对草原动兵，师疲兵劳，很容易引发其他问题。”

        “那李皕，自认为曾在赵国担任骑将军，对付草原人有一套，将契真部给请了出来，而陛下居然也同意了，只怕最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韩淝来了兴趣，问道：“契真部两次击败元军，阻挡了元军一统北方，是我大汉遏制蒙烈的重要力量，怎会出意外？”

        许平摸着下巴稀疏的胡子，道：“引狼入室的道理，韩大人莫非不知？”

        “……”

        韩淝若有所思，最后对许平拱手道：“陛下急于求成，才会同意了李皕的方案，只怕这时李皕和陛下的心里，都已经后悔了。”

        许平道：“三五年内，若是契真部不生乱子，老老实实替我大汉坐镇济州，遏制蒙烈，倒也无妨，只怕突生变故，到时北方必会战火连天。”

        杨明一听，眼睛顿时有神，摩拳擦掌道：“如此岂不甚好，本将军又可以上战场了！”

        许平、韩淝：“……”

        和一个屠夫谈论战争会对民间造成疾苦，等于对牛弹琴。

        所以二人识趣的打住了话题。

        当天夜里，许平喝的酩酊大醉，还在睡梦中，突然被几名禁军叫醒。

        韩淝和杨明都被府中家丁抬走。

        “我是许平，太子太师，尚书令，尔等敢来扰我清梦，是不是活腻歪了。”

        许平带着酒气骂骂咧咧。

        为首的禁军答道：“陛下派我们来，请许大人入宫一叙。”

        一听到陛下二字，许平顿时清醒。

        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窗外，明月当空，还是深更半夜。

        陛下居然这时候召见他，还真是……

        许平不作他想，赶紧随禁军入宫。

        府邸的下人全都吓得哆嗦，不知这大半夜的禁军闯来所为何事。

        许平示意他们不必紧张，他最近没做什么惹怒陛下的事，不怕陛下问责。

        进入皇宫。

        文华殿，灯火通明，王秦还在批阅奏章。

        见许平战战兢兢来了，王秦抬头扔掉笔，笑道：“还是你潇洒啊，一回京就饮酒作乐，哪像朕，现在才忙到一半。”

        许平惶恐道：“陛下还当保重身体，不必事事亲为，如今内阁和六部的官员，都是大贤，能够为陛下分忧。”

        王秦摇摇头：“他们，我自然信得过，但我信不过他们手底下的人，我想偷懒，可以将事情分给他们做，他们也可以将事情分给身边的人做，这会给某些小人投机取巧的机会。”

        许平道：“可以加强监察他们的力度，陛下的都察院和天狼卫，可不是摆设。”

        王秦一听许平这样说，立刻笑道：“你还知道朕的天狼卫不是摆设，那还敢同韩淝议论北境，指责朕和李皕引狼入室？”

        许平瞬间如遭雷击，大汗淋漓道：“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王秦盯着许平，许久才道：“既然你看出了利用契真部可能是引狼入室，那朕该怎么办才好？”

        许平愣了半天，才道：“李皕敢请契真部出山，想必自有对策，臣不敢妄言。”

        王秦摆手道：“李皕岁数大了，他只能替朕守境数年，而契真部、北元，依目前的情况来看，数年之内，并不能彻底消灭。”

        许平越发觉得皇帝可怕，思索了一会，才慢慢的说道：“以当前的形势来看，北境应该无虞，陛下设立的朵宁、福泰、新元三卫，刚刚大败速不先，元廷震动，短时间内决不敢轻举妄动。”

        “但那苏青，是一个玩弄阴谋的好手，一定会给三卫、契真部制造内部矛盾，从而逐一克破。”

        “不错，契真部和三卫，并不是牢不可破的团体，一旦元廷威逼利诱，肯定有人会背叛我大汉，暗中投靠，然后里应外合，配合元廷的军队，给我大汉一记重创。”

        王秦赞同的说道。

        许平接着道：“所以，我们更要加强北境的军事力量，加大对三卫和契真部的监管和掌控，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必须重拳出击，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丘阳的董富春，自称西夏王，猖狂无度，在丘阳，也就是兴庆府，惹得民怨四起，臣认为，当发兵以雷霆之势，打掉董富春，占据丘阳，以丘阳为据点，作为我们日后进攻北都的桥头堡。”

        王秦道：“朕也很想打掉董富春，但这董富春狡猾至极，只怕我军在丘阳久攻不下，劳民伤财，白白耗费军力。”

        许平偷偷的看了眼王秦，他觉得皇帝越来越畏手畏脚，没有以前有魄力了。

        权力越大，考虑的越多，束缚也就越多。

        许平心中叹了口气。

        “其实，在朕眼里，不管是蒙烈、完颜兀、普特苏玛，还是东英海，现在都不过是跳梁小丑，拍死他们，只是时间问题，真正让朕忧心的是太子。”

        王秦愁道。

        许平不解道：“陛下为何有此担心？”

        王秦道：“太子愚钝，难堪大任，朕担心死后，他不能使我大汉社稷稳固。”

        许平心中一怔，他不知道王秦怎么突然这样说，难道又是在敲打他，还是太子真的不行？

        皇帝有意废黜太子？

        一时间，许平感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半晌，他才道：“太子年幼，陛下不可过早下结论，臣身为太子太师，明日起，必全力以赴，教导太子，请陛下放心。”

        虽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但许平知道，自己与太子早就牢牢捆绑，他必须坚定不移的支持太子。

        就在许平愣神之际，王秦脸色苍白，猛然咳凑起来，用手帕捂住，过了一会拿开，已是梅花点点，血迹斑斑。

        这一幕看的许平脸色大惊，他急呼道：“陛下！”

        “不碍事。”

        王秦摆摆手，解释道：“自从关中回来，受了风寒，就落下了这个病根。”

        “太医看过，也说没什么大事，需要朕好好调养，朕才三十出头，还有大把的时光，咳咳！！咳咳咳！！！”

        王秦又咳凑了起来，这一次，比之前更剧烈，脸色煞白。

        许平看的揪心，想找太医，还是被王秦阻止了。

        王秦道：“不必大惊小怪，此事你知道就好，不必到处乱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朕叫你来，就是担心太子，太子是国本，大汉社稷的将来靠他支撑，朕希望你能辅助好太子。”

        “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许平答道。

        “很好。”

        王秦满意的点了点头。

        《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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