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我明白了！

没多久，魏忠贤通传。

陆渊躺在榻上看过去，青鸾在他耳边提醒名字。

先进来的是卢家小姐，卢彦那蠢货的妹妹，卢玉簪，只见她提着茜色宫绦迈进养心殿，鬓边金步摇在晨光里晃出细碎光斑。

李家少奶奶，如今李家管事的，正是叫安明月。

她落后半步，月白云锦披风下隐约露出海棠红裙裾，腰间缀着的和田玉佩随着步伐轻响。

“民女叩见陛下——”

两道倩影盈盈拜倒，声线比御花园的黄鹂还婉转三分。

陆渊支着下巴斜倚龙椅，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小娘子膝行三步，“砰砰”磕起响头。

“陛下横扫倭寇如卷席，实乃千古一帝！”卢玉簪仰起脸时，额头红痕衬得肌肤胜雪，“上月家兄还说要给倭寇送粮。多亏陛下英明神武，识破了他的计谋！”

“何止英明！”安明月拔高音调，“前日臣妇去城隍庙上香，连泥塑判官都说陛下是紫微星下凡！臣妇颇为赞同。”

正在研墨的魏忠贤手一抖，朱砂溅脏了袖口。

陆渊没想到这两位美人唱这么一出戏，憋着笑敲了敲龙案：“判官还说什么了？”

“说……说陛下加税加得妙！”

安明月眼波流转，“那些老顽固早该收拾了，臣妇昨儿还梦见在地牢里那些叔叔伯伯夸陛下圣明呢！”

卢玉簪立刻接茬：“可不是！就算是抓了哥哥去，民女也觉得陛下抓得好抓得妙，就该把通敌的混账全逮了！”

两人越说越起劲，想哄得陛下高兴。

她们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然，话说到一半。

“啪！”

陆渊突然摔了茶盏，惊得两人肩膀一颤。

方才还春风和煦的帝王，此刻眸中寒光瘆人：“当朕是三岁孩童？带着三百万两白银进宫，就为说这些车轱辘话？”

“陛下明鉴！”

卢玉簪拽着安明月重重叩首，云鬓散落几缕青丝。

“银子是给前线将士添甲胄的！那些老东西罪该万死，臣女绝无相救之意！”

“对对对！”安明月跟着叩首，“臣妇巴不得李老头烂在地牢，好叫族里那些老古董消停！”

陆渊指尖在龙纹扶手上轻叩，笑出声：“当真？”

“千真万确！”

两人异口同声，脑门都快贴到金砖缝里了。

“赏！”

陆渊突然抓起案头两枚鸡血石小印，随手抛过去：“拿着玩吧，不过话既然说出口，朕便听进去了，绝无悔改的可能。”

卢玉簪接住印章时，指尖微微发颤。

这印钮上明晃晃雕着五爪金龙，分明是御用之物！

安明月盯着掌中温润玉石，后背沁出冷汗。

陛下这反应完全超出她们推演的十几种可能，莫不是早看穿她们要借刀杀人的把戏？

“怎么？嫌朕小气？”

“臣女不敢！”卢玉簪慌忙将小印揣进袖袋，恍惚间竟觉得这御书房比自家祠堂还阴冷。

陛下越是笑得随意，她越觉得那双黑眸能洞穿人心。

安明月突然瞥见魏忠贤对她们点点头的模样，电光石火间福至心灵：“陛下赏的哪怕是块石头，臣妇也当传家宝供着！”

“传家宝？”陆渊倾身，几乎压不下嘴角的笑容，“好啊，你们两个倒是有趣，有趣极了，以后朕要是闷了，就让你们两个进宫来说话，太有趣了。”

两个女子齐刷刷僵住。

卢玉簪觉得袖中的小印烫手起来——莫非陛下暗示她们什么？

还是警告她们别想用银子收买人心？

安明月捏着帕子的指节发白。

都说圣心难测，可这位陛下简直是九曲黄河！

她们筹谋的流言陷阱、民心攻势，此刻全成了笑话。

谁能想到，他这么好说话？

“退下吧。”

陆渊摆摆手，像赶走两只叽喳的雀儿。

等朱漆殿门缓缓闭合，他捶案狂笑。

太好了。

没想到这么顺利，他啥都没说，这两个小美人就把银子送上来了。

还不用他威逼利诱，也不想救那些老头。

真是，太有意思了。

陆渊哼起小调，让太监把银子运到国库。

这么一来，军费不就有了？

不仅能打，还能狠狠打！

“魏忠贤。”他扭头，“你说那俩丫头现在是不是在骂朕？”

魏忠贤捧着新沏的君山银针，笑得满脸褶子：“她们哪敢？老奴瞧着，两位娘子出门时腿都是软的，想必是被陛下君威震慑。”

陆渊听奉承听得耳朵疼。

小美人说这么个话，还有点悦耳，魏忠贤说……

不对味。

他索性不理，满意地一挥手：“去，把银子都用到前线上，告诉王猛和李鸿基，给朕狠狠打，不管是木鹊，还是火炮，朕不差钱！”

宫道上的卢玉簪踉跄半步。

“姐姐？”

“你觉不觉得……”卢玉簪攥紧袖袋里的小印，声音发虚，“陛下好像和咱们想的不太一样？”

安明月望着宫墙上掠过的飞鸟，喃喃道：“何止？我方才突然想通——陛下故意这么久没动静，等着咱们狗急跳墙呢！”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个寒颤。

浑浑噩噩，走到宫门。

安明月望着小太监拉着银车的背影，互相想起什么，拽着卢玉簪疾行过宫道，绣鞋碾过青砖缝里的枯叶，直到转角琉璃照壁后方才停步。

“怎么了？”卢玉簪愣了下。

“陛下早知道咱们要借刀杀人！”安明月从袖中摸出金龙小印，玉石在阳光下泛着血色纹路，“这印信根本不是赏玩之物，是给咱们清理门户的尚方宝剑！”

卢玉簪瞳孔骤缩：“清理门户？难道陛下是要咱们……”

“六大世家盘根错节百年，光是各房庶支就养着上千口人。”安明月指尖在印钮龙鳞上摩挲，“那些跟着老东西通敌的、阳奉阴违的、还有天天嚷着要清君侧的——陛下留着咱们，不就是要借女儿家的手斩草除根？”

秋风卷着残叶掠过宫墙，卢玉簪打了个冷战。

是了！

陛下若是真要赶尽杀绝，何须等她们献银？

直接派锦衣卫抄家岂不痛快？

“我明白了！”

她猛地攥住安明月手腕，“那些老东西在诏狱多活一日，族里观望的墙头草就多一日。”

“陛下这是等着咱们把世家洗刷干净，好让年轻一辈彻底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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