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月圆人长久

朝廷上目前就两件要紧事，一个是军事，一个是盐务。提起军事还是太敏感了些，特别是主帅卫禄就是自家亲戚，提起他，大家都恨不得跑去烧香拜佛求他平安才是。

所以盐务这个话题很好，大家都乐得轻松，不会随意说出错处，就算不了解内情的，跟着官家的步伐喊喊口号，也像一回事儿。

就是袁文绍和徐二郎都有些惋惜，自己既不是官家眼前能信得过的亲近人，又不是铁面无私又有能力的人。

不然若是能领了这份差事，自己的位置也该动一动了。

说起盐务，王大娘子也有些得意。

自盛明兰夫妇外放后，把江西之地的事儿上报回来。官家震怒，又选了一批官员去巡查盐务，盛长柏也在其中。此次回京也没比明兰她们早回多久，虽然这差事累人又得罪人，却是实打实的功劳在簿。

长柏此次回京，就晋升为从四品太常寺少卿，掌管宗庙礼仪。她的柏哥儿可不比任何人差！

可惜还没等她多炫耀几句儿子，就要开席用膳了！下次大姐姐再来了，定要跟她炫耀个够！

就是不知道何时柏儿的功绩能够给她请封个诰命来，也让她得意得意。卫妹妹这些年从五品封到二品，又从二品封到一品，真是让人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盛家没有太大个规矩，好不容易女儿们回了娘家，就一群人围着个长桌子吃饭，说说笑笑也很是热闹。

明兰正要抱着齐姚落座，就见齐姚踢着脚不肯落座，冲着盛长桉喊道：“小舅舅！小舅舅！姚儿要和小舅舅坐！”

刚刚她坐在里面玩儿，还有玩具分散她的注意力，这下大家一起坐了，她一下就看到自己小舅舅。

“舅舅在！”盛长桉应了一声后，几个大步就走到了姐姐姐夫面前，从明兰手上把孩子接过去抛了抛，“姐姐，就让姚儿和我一起坐吧！我照顾得好她！”

盛长桉是家里最受欢迎的小长辈了，什么新鲜的零嘴儿、有趣的玩意儿都是这位小舅舅带回来的。而且还偶尔能领着他们出去玩，是盛宅里的孩子王了。

齐姚虽然备受宠爱，却没有哪个长辈将她举在头顶上过，她经常被带着出门游玩，自然是看见过平头老百姓举着孩子在头顶上坐着的场景。祖父祖母看上去年纪都大了，她也不敢爬上头。

自外祖母和小舅舅带她出门玩后，小舅舅带着她举高高后，她就最最最喜欢小舅舅了！

明兰看着又长高一截儿的弟弟，十一岁的孩子，眼看着是个大童模样了。明兰眼中冒出一阵惊喜，她回来后就被拉过来讲话了，还没好好和祖母、母亲、弟弟叙叙旧呢！

看着弟弟盛长桉毫不费力的抱起姚儿，她伸手摸了摸弟弟的头，感叹道：“桉哥儿又长高了些！那今儿就麻烦桉哥儿照顾姚儿了。”

“姐姐，我不止高了！还壮了些！”盛长桉得意的补充道，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此时的小少年每天都盼望着长高长大，见姐姐夸自己又长高了，比出门在外捡着银子还高兴！

卫恕意道：“你们是亲姐弟，你弟弟给你抱抱孩子又不费力，客套什么？他们舅甥俩可好了，看的我都羡慕。”

话音刚落，齐姚就贴了贴舅舅的脸。

眼看着就要落座吃饭了，全哥儿望着母亲海朝云说道：“阿娘，我也想和小叔叔挨着坐！”

这话一出，实哥儿、庄姐儿也眼巴巴的望着母亲。

海朝云和盛华兰对视一眼，皆有些无奈，“都是坐一个桌上，坐哪里不是坐呀！非得黏着你们小叔叔！”

还是盛长桉伸出空的一只手，几个小孩子才跑了过去。

明兰落座后，还观察着小弟，想叮嘱着叫他安心吃饭，别惯坏了孩子。

直到看见姚儿独坐在一个怪模怪状的椅子上独立干饭，还有些惊愕，“这是什么椅子，怎么从前未见过？”

卫恕意见到明兰看着稀奇，才想起来明兰她们刚刚回府，平宁郡主、齐国公她们又惯疼爱孩子，能抱着绝不让坐着，明兰应当是没见到这个小童独坐椅。

解释道：“是晋王殿下做出来的物件，如今汴京城中的工坊中都有售卖的。你府上应该还没有，待会儿回府的时候，先把这个带回去给姚儿用吧！”

齐衡虽说这次上门带了大包小包礼物，但哪里好意思一个椅子都特意从岳家搬回去。推辞道：“母亲，既然外面有卖的，我和明兰回府的时候吩咐人去街上采买就是了。时隔一年才来拜访您们，怎么好连吃带拿的。”

盛竑已经夹着筷子等了一会儿了，见入座了几人还在推辞，劝明兰夫妇道：“你们母亲一片心意，就别推辞了。孩子用的东西，得好好打磨才是，外面的手艺哪能抵得过专人做的手艺，让人不放心。再说这小童椅本就是宫里特意给姚儿送来的，你们就带回去吧！到时候让相熟的匠人再来做一个到这边用。”

“多谢父亲母亲，长者赐不可辞，那女儿就收下了！”明兰干脆说道，她看见老父亲举着筷子老半天了，应该是早就饿了，也干脆不再推辞。

家里也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回娘家拿椅子回家别人犯不着笑话，有些伶牙俐齿的娘子还该夸家里心疼出嫁的女儿才是。

午膳用完，酒量差的都已经回房里歇着醒酒去了，酒量好的，还在室内对着窗外的红梅赋诗。

几人散席回府时，有着圆月寒星作伴。

可谓是月圆总有星相伴，人圆总有家相随。花常好，月长圆，人长久。

而这月圆之下的皇宫中，官家也心情大好的设宴宴请重臣，不是朝廷三品及以上的官员都收不到帖子。

宫殿中央还摆放着从各地进贡而来的祥瑞之物，供诸臣赏玩，席间有乐者伴奏，舞者伴舞。

自去年七月卫禄领兵出征后，便不断有好消息传来。历时八个月，如今已经拿下了夏州、宥州、龙州、会州、鹭州，呈包围之势向西夏都城兴庆府攻去。直到北方天气冷下来了，进攻之势才稍微缓了些。

见到西夏逐步被我朝吞噬，契丹、吐蕃才开始着急的动手，生怕来晚了赶不上饭了。契丹于四月前出兵，拿下与之接壤的滕州。吐蕃于三月前出兵，拿下与之接壤的凉州。就连回鹘也对着沙州跃跃欲试。

西夏的兵力重点，以兴庆府为中心，向我朝、契丹、吐蕃散去。除了守卫都城的七万将士，有七万镇守东南方向的契丹，五万镇守吐蕃，三万防着西北各族，十万放在与我朝的对抗之上。

西夏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小皇帝才养好了伤又在前线御驾亲征提高士气，实在是有些疲于应付。可偏偏是几方应战各自防备，才叫西夏皇帝多了喘口气的机会，毕竟大家都怕自己的家被偷了。

诸位重臣见官家今日好兴致，便猜想着是前线又有喜报传来。

官家也没让群臣多等，端着酒杯对众臣说：“前线有战报传来，西夏皇帝李谅祚中箭身亡，皇后梁氏扶三岁太子李秉常继位。卫将军又为我朝拿下威州之地，此为大喜事！今日之乐与卿等共之，宜尽醉勿辞。”

诸位大臣也端起酒杯：“愿随陛下高乐！”

这一天，君臣举杯共饮，年满五十三岁的官家看着席下入座的韩章、狄青、包拯、欧阳修、王安石、司马光等人，又看着喝着果酒的太子赵旭和秦王赵晏、晋王赵景，只觉得就算此刻去面见祖宗都无遗憾了。

这场赏宝宴，又或者说是酒宴喝到了月圆才散席，就连去岁突发急症，又被太医救回半条命的包拯都带着醉意而归。

太子赵旭年满十二，虽然早慧，但与父皇一向亲密，并不贪恋权势。

他与群臣一样，都盼望着父皇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只是没想到三月，父皇突然病重了，病的都没法上朝听政，由宰辅大臣们在福宁殿请安问政。

起初大家还以为官家只是吸了冷风，偶感风寒，就连官家自己都这么以为。毕竟官家这些年身子骨硬朗，就算偶有小恙，静养些时日总能好起来。

只有卫知意知道，这位帝王的寿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此刻就像燃尽烛油的灯，即将熄灭。

“系统，真的不能为他再延长寿命了吗？”此时是宸妃卫知意侍疾，她望向官家紧闭的双眼，有些复杂。

系统自从在宿主卫知意这里掉马后，也不再维持什么高冷统设了。

【宿主，人的寿命都是固定好了的，没法修改。本统又不是什么猴子变的，还能大闹阎王殿修改生死簿！给皇帝增加健康值，让他这些年不受疾病折磨，本统已经很厉害了！还有，你兑换了那么多积分出去给平民百姓使用，就算本统能救人性命，也没分用啊！】

系统言语之间很是激动，系统也是有任务的啊！宿主把积分都用的差不多了，搞得它想偷偷享受一下都不行。好在宿主的外戚也够争气，在外面嘎嘎乱杀，权势值每天都在增。不然它要心疼死。

想到这里，还是要好好“激励”宿主努力干活才行！

皇后、宸妃带着妃嫔轮班侍疾，皇子公主和各位辅政大臣也常来探望，可官家的身子还是一日日败落下去。

三月一日，官家开始昏迷不醒。

朝中大事由几位宰辅大臣全权处理。

三月三日，朝廷下旨大赦天下，为皇帝陛下祈福。死罪降罪降一等，流罪以下全部赦免。

三月四日，陷入昏迷的官家醒来，要求召见远在前线的卫大将军。除了卫将军，众将士固守前线，皆不可妄动。

他想在他驾崩前，见见他的大将军。

三月五日，官家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宫里的御医们束手无策，汴京城内的圣手们也没有良方。此前各地官员们举荐的名医，也赶到了汴京为陛下诊治，可任谁都知道陛下已经时日不多了。

三月二十二日，久卧病榻的官家突然能站起来了，人虽然瘦了许多，但看着却精神还主持了这年的殿试。

群臣以为是老天怜悯，让官家遇到了神医，连官家自己都以为自己身子大好了。还想着要不让卫将军继续回去前线打仗去，可想了想卫禄脚程快的话，应该快到了汴京了，还是再见上一面吧！

这是他已经有了退位当太上皇的念头。

四月十七日，卫禄回京。

于群臣面前，官家将年轻时想方设法收回的“开国辅运”的牌子，又赐给了卫禄。

对卫禄说道：“卫将军于朕，如长平侯卫青于汉武帝。此为丹书铁劵，非谋逆大罪，皆可赦免。只要卫将军不背叛，皇帝也绝不相疑。望卿忠之、勉之。”

卫禄领旨谢恩后，又赶回前线作战。

卫禄走后，官家趁着自己现在还有精神，教授太子赵旭帝王之术。

四月二十九日夜，官家突发疾病，急召曹皇后、宸妃、太子、宝珠公主、五皇子、六皇子进殿，急召宰辅大臣进宫。

首相韩章进殿时，见到殿门外跪地一片的后妃就知官家恐怕不好了。

到了病床前，官家已经是呼吸不畅，进气困难了，被金针扎着吊着口气。脚榻边，是跪着的太子，此刻被官家紧紧握着手。

见诸位大臣进来，原本病床前围着的圈散开个口子，让他们进前说话。

官家对韩章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见韩章走近了，又把太子的手托付给他，“我儿，就托付给爱卿了。”

“陛下！”韩章老泪纵横。

又对着诸臣说：“朕时日不多了，决议传位于太子赵旭。因太子年幼，由两宫太后临朝听政，礼部可以去准备册封礼了。”

说到这里，分明是气息艰难了，又对着太子叮嘱道：“旭儿，你登基后要爱护百姓，朝堂之上不懂的事，要虚心纳谏。对你两位母后，都要孝顺。父皇不在了，你要继续把弟弟妹妹们抚养长大。我的儿，别哭了……做个好皇帝……”

殿内压抑着的哭声一片，几个孩子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官家想为儿子擦泪的手却终究是够不上了。

皇帝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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