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幻境

“婆婆，你的身法，与眼睛有关吧？”

钱花心中一惊，眼下她脚下受了伤，只怕身法速度会下降许多，这时的她未必有钱代这黄毛小子速度好快。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钱代说着，抽出袖口中的匕首。

几个追赶便追上了钱花，他手一挥，一串血珠自钱花的脸上落下。

“啊……我的眼睛……”

钱花一声惨叫，枯瘦的双手捂着眼睛，鲜血顺着指缝汩汩冒出，画面十分诡异可怖。

“你这后生，如此心狠手辣！”

“我从未说过我是什么良善之辈。此行目的，只为报丧，若是谁敢阻拦我去北荒的报丧路，我就杀了谁。”

“神挡之，我便杀神，佛挡之，我便释佛。什么手段都好，我才不在乎……”

钱代的匕首顺着尖利的刀尖滴血。

“你！你……”

钱花无言，她无法视物，感受不到钱代的身法，只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入腹，接下来，便是剧痛。

可她无力叫喊，只倒退两步，后背跌撞在树干上，力竭坐了下来。

“索性都是报丧，不多你一个……”

钱代将匕首上的血甩了个干净，放回袖口，转身便要走。

与她纠缠，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若是不再快些，只怕是赶不上了。

“后生……婆婆我生得好看吗？”

身后传来虚弱的声响，钱代没忍住，回头看了看。

“我不知道……但年轻时，应当算得上好看。”

钱代从不说谎。

“呵……你这后生还真有意思。”

她咳出一口血，喘着粗气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婆婆多大年纪呢？”

“看着有古稀了……”

钱花一顿，释然一笑。

“你这后生，尽说些我不爱听的……”

“婆婆才活了五十多年，怎么会像古稀一般？”

“五……五十多？”

钱代伸出五根手指，比比划划，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信？婆婆都要死了，何须骗你？”

“婆婆瞧着你这后生算是个有趣的，这才想着和你最后再说说话。”

钱代看了看时辰，已然不早了，他本不想听，可毕竟是个热血少年郎，难免容易心生恻隐。

不过他是个冷静的，很快就回过神来，清楚孰轻孰重，立即身形一闪，消失在此处。

他离开时，特意克制了身上和脚下的声音，就让钱花以为自己还站在原地，听她说话。

也算是完成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

钱花倒也真的这么以为，便忍着疼，继续说了起来。

“你瞧我这一身身法，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可寻常人，哪有这样的修行速度，不过是我用身体交换的。”

“我年轻时，觉得自己身体资质好，便不顾禁忌，不断突破自己，虽身法进步极快，但对本元消耗更大。”

“二十出头的年纪，我就已经生出了白发。”

“我不在乎……”

“直到后来，我遇到了倾心的公子，他却嫌恶我样貌丑陋，老态龙钟……”

“我虽气不过，杀了他，可内心依旧憋闷。人呐，总是贪心的，有了武功身法后，又想回归年轻貌美。”

“余下一生，我都在追寻可以变回到年轻貌美的法子。”

“我以为，只要我速度够快，时间就追不上我……”

“直到后来，有人说，他有保我青春回溯之法，前提是让我杀了你。否则，谁愿意杀你这样猴子一样的后生呢。”

她长长叹息一口。

“其实，我还挺欣赏你，毕竟你的速度也足够快，甚至比我当年还要快……”

她实在力竭，说不下去。

“后生……你好好看看我……我像多大的人？”

……回答她的只有吹过耳畔的舒爽清风。

清风吹落她发尾的黄花，也吹落了她始终都在追逐的一生。

钱代稍作停顿，回头看去，那片林子早已不见。

稍作调整，便继续前行。

他咬紧牙关。

若是遇上了钱花，那便说明他的速度已经快过了凌霄楼清理前路的速度，往后的每一步，他都需格外小心。

仅剩的路途，只怕是危险重重。

夕阳将落，那从丛林中出现的身影，似是换了一身衣裳，衣服上出现大片的暗红斑驳。

林边吃草的小动物，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气，全部逃走。

少年脚步虚浮，视线模糊，只是靠强撑的信念，一味向前。

这凭空多出的许多伤口，无不诉说这一路的险境。

他的身体已到极限，脚下踉跄，摔倒在地。

胸口的东西搁到伤口，痛得他又生了一身冷汗，他拿出一看，心中一喜，竟忘了临出宫前，白羽哥还曾给他过这样的好东西。

咬碎药丸，过了片刻，便觉得四肢百骸都舒爽不少。

本该再休息休息，即便是可保命的药丸，也得需顺从医生的话，多休息。可对钱代来说，时间不够。

他捂着胸口又跑了两炷香的时间，意识开始模糊起来。

脑中闪过和钱锦在一起的时光。

他推了自己一把，将自己推到他那一群朋友们身边，然后笑着朝他摆手，同他说，口袋里的盘缠一定要省着点花。

虽然总让自己节省，可他从未亏待过自己。

自己的一身衣物虽然款式不起眼，但却是顶好的料子，也是寻常人家的百姓望尘莫及的……

他自己行为乖张，却将捡来的自己养的很好。

若是等自己回去了，一定还要继续和他一起摆摊，做小二。

他出现了幻觉，看见身边都是自己的朋友，他们不断推着自己，拉扯自己向前。

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变成了自己与自己的比赛。

是飞廉，他朝着自己伸出手，拉了自己一把……

他顺着他的力，冲入到前方的火光中去。

不断有人拍打自己，他缓缓睁开眼。

原来是他跑得太急，撞到了营帐外的火盆上，火盆压上了双腿，身上起了火，好在已经被扑灭了，双腿也没觉得多痛。

有人见他总朝着自己的腿上瞧，便立即解下衣服，盖在他的双腿上。

“钱代，钱代，别看，看着我……”

他终于听清了耳边人的急切呼喊。

“瑾辰哥……林姐姐……”

“这不会又是我的幻觉吧？”

钱代牵强的笑了一下，口中呕出许多血来。

林清梦将他的头转向一边，生怕他呛咳到。

“不是梦，你现在很安全……”

楚瑾辰深深皱着眉，却柔声安慰他。

钱代这才回过神。

他情绪激动，眼中布满血丝，紧紧拉住楚瑾辰的衣角。

“哥……璃王殿下……快……回宫，来不及了……”

钱代的肺腑仿佛有千根针刺，痛得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眼中落泪。

“钦原哥……钦原哥他……”

话还没说完，钱代的手臂便捶了下去……

抱着他的楚瑾辰愣住……

“钱代？钱代？好孩子，你看看我！”

“军医，快来军医！救救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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