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大概是方遥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抑或者是她低估了陈言风在学校的风云程度。

        从早上她跟陈言风并肩踏入校门口的那一刻起，她的耳朵就没清净过。

        这简直就是方遥一年多高中生活里，最漫长的一天。

        先是刘佳佳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一直絮絮叨叨。

        然后，其他班级闻风而来围观“陈言风女朋友”的人，几乎挤满了4班的教室窗边。

        整个高二四班，就像每周五晚上，商业街街头出现的动物表演现场，而方遥就是那只被迫营业的尖嘴猴腮小猴子。

        “呸呸呸，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刘佳佳很不走心地安慰她，“你这长相，怎么说也能算只花孔雀吧。”

        “我谢谢你啊”

        好不容易熬到了最后一节自习课，胜利在望了！

        方遥早就已经收拾好书包，做好准备，放学铃声一响，她就用逃命的速度奔向校门口。

        “谁叫方遥？老师找！”

        教室后门站着的一位不知是哪个班的近视眼同学，一句话打破了方遥的计划。

        本来还有点小吵闹的班级，瞬间安静了下来，全班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着方遥。

        方遥心下一凉。

        完蛋。

        难道，谣言都传到老师哪儿去了？

        完了完了……

        方遥整个人都僵硬了，在全班人的注视下，走出了座位。

        “请问……哪位老师找？”她压低声音，偷偷问那位近视眼同学。

        “陈甜甜陈老师，运动场。”同学说完就潇洒地转身走了。

        彻底完蛋。

        连不教她们班的老师都知道了……

        ---

        方遥忐忑地走向运动场。

        满脑子都想着，到底要怎么跟这位老师解释，自己真的没有早恋。

        只是刚好早上和一个比较知名的男同学，一起走进了校门而已。

        唉

        方遥远远就看见，陈老师在运动场边的阶梯坐着。

        她抬头看见了方遥，立刻站起来微笑招手。

        两个浅浅的酒窝挂在脸颊上，笑意盈盈。

        陈甜甜的原名其实叫陈天天，她是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年轻老师，负责整个高一的美术教学，还带着寥寥几个选择了美术专业的毕业生。

        她平时待人接物都很温和，笑起来又甜，以个人魅力折服了各年级的学生们。

        于是得了个最温柔的外号——陈甜甜

        毕竟，谁不喜欢甜妹呢。

        方遥朝她走了过去，微微鞠躬喊了声“陈老师好。”

        陈甜甜保持微笑看着她。

        方遥也尴尬地笑着，决定先发制人向老师解释，“老师，我今天早上……”

        “你的信我收到了。”陈甜甜对她说。

        方遥一愣，“信？什么信？”

        “你的自荐信啊。”

        陈甜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跟你的作品一起放在我办公室桌面的。”

        方遥心下疑惑，接过那张纸打开。

        “陈老师你好，我是高二四班的方遥，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希望您给我一个机会报名美术生，跟您学习……”

        “……”

        陈言风这个多管闲事的人！！！

        怪不得昨天非要问她拿几幅作品，还说要给弟弟看，结果转手就给了美术老师。

        “老师，对不起，”方遥向陈甜甜解释，“那个这信不是我写的，应该是我一个朋友写的……”

        “你的朋友？”陈甜甜一头雾水。

        “对，他可能是比较关心我，知道我喜欢画画，就自己做主乱给您写信，打扰您了，对不起。”方遥郑重地举了个躬，给老师道歉

        “噢，这样啊……”，陈甜甜听到这话，有些失望，“我看了你的画，画得很不错的。”

        “谢谢您。”方遥刚道完歉，又开始道谢。

        都是陈言风害的

        陈甜甜饶有兴趣地跟她聊了起来，“你学画画多久了？”

        方遥想了想，“我没有正经学过，都是自己瞎画的，从四五岁开始吧，到现在大概十几年了。”

        陈甜甜瞪大了眼睛，“你，真的没有学过？”

        方遥看着她点点头，“嗯，对。”

        “天呐，那你天分很高啊！”陈甜甜一下子眼睛都亮了，“方遥，你有没有想过，像你那位朋友说的那样，选择当个美术生？！不要浪费你的天分！”

        方遥一下有点懵。

        画画这件事，从小到大就像刻在身体里的习惯，她习惯用画画来表达记录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情绪。

        从来没有过多关心自己画得够不够好，有没有天分，也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她。

        她甚至都有点不敢相信，陈甜甜口里夸赞的人，真的是她吗？

        “没没有。”方遥回答。

        陈甜甜看着她说，“那你就从现在开始考虑，我希望你认真考虑。”

        方遥：“老师，我”

        陈甜甜没等她说完，“你喜欢画画吗？”

        方遥点头，“喜欢，可是”

        陈甜甜认真地说，“那就没什么可是，听我的，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虽然你错过了高一选科的时间，但是我可以向学校争取多一个名额，这个你不用担心。另外，回去跟家长商量一下，不行的话让我来跟你家长谈，记住，认真考虑，然后给我个答复，好吗？”

        方遥眨眨眼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是没有想过，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呢？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画画这件事情上，有没有天分。

        但对画画这件事情的热爱，她是十分确定的。

        不过，从懂事以来直到现在，她衡量事情的标准已经不是她想不想、喜欢不喜欢，而是她可不可以。

        梦想的重量，她能够负担得起。

        可是妈妈呢？家里呢？

        方遥只能沉默着，没有回陈甜甜的话。

        陈甜甜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回去考虑一下，如果还有什么其他困难，也可以跟我说，看看能不能解决。”

        “今天天气挺好，不如跟我一起散散步吧，我给你说说你那几幅画。”

        方遥终于点头，也冲她笑笑，“嗯，好。”

        两个人就这么绕着运动场走了好几圈，陈甜甜兴高采烈跟她说了很多关于画画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在这所小破学校里，出一个好苗子着实不容易。

        不一会儿，陈甜甜接了个级长打来的电话，然后就匆匆跟方遥告别跑回了办公室。

        留下方遥一个人坐在运动场的草坪上发呆。

        ---

        方遥发着呆，身边滚过来一个足球。

        不远处踢球的男生喊她将足球扔过去，她都没有反应。

        “喂！！！！！！！”

        方遥差点被这一声吓得灵魂出窍到外太空。

        回头一看，是刘佳佳。

        刘佳佳将肩膀挂着的两个书包扔到草坪上，然后捡起方遥身边的足球，一脚踢给了那帮男生。

        “已经放学了吗？”方遥问她。

        “可不嘛，看你在这儿一副快要得道升仙的模样，没听见铃声吧。”

        刘佳佳一屁股在方遥身边坐了下来，“在这儿干嘛呢？思考人生啊。”

        “可不是，被你这么喊一声，思考的东西一下全没了，赶紧想想怎么赔我！”

        刘佳佳看着她，捏着声音做作地说，“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啊，有人撑腰就是硬气！好厉害哦！”

        方遥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你给我闭嘴吧，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啧啧啧，那多可惜，虽然陈言风拽天拽地，得罪人多，但是长得高人又帅，可以说是谈恋爱的优秀人选啊！”

        “恋你个头。”方遥白了她一眼。

        “别怂啊年轻人，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方遥忍不住求饶，“佳姐，我都被烦一天了，求求你让我安静会儿吧。”

        刘佳佳耸耸肩，“好嘞，我闭嘴行了吧。”

        耳边终于恢复清净，几个学生跑到她们不远处打羽毛球。

        方遥和刘佳佳就干脆百无聊赖地盯着人家打球。

        两个人的脑袋也跟着飞动的球，一来一回地摆动。

        “刘佳佳，”方遥突然开口，叫了她的一声名字。

        “到。”刘佳佳敷衍地应了一声。

        “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本来方遥是想问她有没有什么梦想，但是突然跟别人聊梦想什么的，感觉过于矫情。

        刘佳佳继续敷衍回答，“有啊，很多啊，想吃一顿麦当劳，想跟周杰伦见一面”

        “哎呀不是这种！”方遥拍拍她脑袋，“就是你以后，或者说你觉得你一辈子会热爱的事情。”

        刘佳佳看着她，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干嘛突然聊得这么有深度”

        “算了，还是看打球吧。”方遥叹了口气。

        刘佳佳也叹了口气，“唉，老张有句话说得挺对的，我们这个年纪，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她指了指球场，“你去问问这帮踢球的，以及那边儿跑步的，你去问你们以后想做什么呀？他们肯定就跟个傻子似的摇摇头，然后跟你说不知道。我爸说了，这世界上有梦想的人，是很幸运的，能够为梦想坚持努力的人，是很幸福的，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这种幸运和幸福。”

        方遥问她，“那你有没有梦想？“

        刘佳佳想了想，“没有，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也没什么特长。不过，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方遥点点头，又问，“那现在要是有呢？”

        “那我肯定就义无反顾地去实现它！”刘佳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突然加大。

        “别相信什么青春就是要有遗憾的鬼话，青春就是用来作的！！！”

        方遥噗呲一下笑了，也跟着她站了起来，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

        “我知道了！不愧是人生导师刘佳佳！”

        刘佳佳傲娇地一把搂过方遥的肩，“我优秀这件事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别用这么崇拜的眼神看着我了。”

        “聊完人生，吃馅饼去？”

        “走！”

        两个人拍拍屁股，拎起地上的书包高高兴兴往校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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