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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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拂过,夹带着阵阵清幽的花香,它吹乱了人们的发、吹散了人们足边蒲公英的花絮。那絮儿乘着风,散落去了各处,也有就近着落在季清臣冢上的,数量竟也不少——来年,这只新冢也将绚烂多彩,同它旁边的冢、同周围的缤纷连成一片。
怪叟理了下散乱的发丝,云枫也整了一整,两人同出一口长气。未泯与苏菡静静垂立在后面,彼此相临的两只手儿却牵得更紧了。
“您老真的不同我们走了么?”待了许久,大概是又一阵清风拂来的时候,云枫平静地问怪叟。
怪叟也平静地答道:“是,不走了,我要陪着他们,陪着他们,陪着……啊,你们好生去罢。”
“四父(师父),”未泯抢住云枫后面要说的话:“拟捞(您老)还是跟咱们辉取(回去)罢,这武林中没……”
“不了,江湖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世界,”怪叟打断爱徒道:“我这等老朽之人,还在那里争强好胜做什么。哦,你是怕没了我,江湖又要大乱的么?呵,即便有了我又能顶个什么用,自古江湖多风浪,如若总是风平浪静的,那可还是江湖么!”
未泯一时反倒不知该怎么应对了,只自行低着头,琢磨着师父的一番话。
见徒儿无话,怪叟即又微笑道:“其实你也毋庸担心,江湖总还是有它自己的一种秩序的,当乱则乱,当定则定,你已是了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这些道理应该明白了呀!况且,就真是江湖大乱,有我何用?我又不是武林盟主。”说着却有意无意地朝云枫顺了一下眼神。
云枫见得,虽一时尚没什么好心情,却也不自禁地轻笑了一下,样子甚是无可奈何。
怪叟只还是向着未泯,继续道:“我在这里守着他们二人,既能防着别人来打扰他们,也好避免自己被人打扰。啊,静静地在这里过上几年,不也是一种闲在么。你只消隔上个二三年来看我一看,我若未死,便权当是来探望一遭,若那时已死,你便将我的尸骨同他们的葬在一起,这也算你尽了做徒儿的孝道啦。”
未泯欲言又止,两眼湿润地望着怪叟,过了良顷,终于勉强地点了点头。怪叟见到,反而展颜笑了,笑得那么轻松、那么欣慰。
云枫忽而朝怪叟道:“师叔,您既不愿同咱们走那也罢了,只是我师父他日后若回转武当,问起您来……”
“哈,那老道怕是很难再回去你武当派咯,”怪叟轻捋长髯道:“无妨,就算他回去问你们师兄弟几个,你们便照实说,他若愿意,自会来寻我,到时我再同他解释。若他真能理解我,便应该不来。你竟放心去罢。”
云枫点头应下,停了停又道:“那……师叔,小侄还想再求您件事,望您应允。”见怪叟颔首,这便继续道:“晚辈想请您将那两柄剑予了晚辈,我……想……将它们一齐带走。”一边说着,即又朝一直摆放在方、季二人冢前的干将莫邪剑指了一回。
怪叟听说,也先向二剑那里瞧了瞧,之后看回云枫,颇有不解地问道:“你……要它们做什么?”未泯、苏菡也都一脸疑惑,只道云枫竟还舍不下那剑。
云枫轻叹一下:“我想将它两个随娉婷一起带去草原,它们是挚爱夫妻,我与娉婷也是。而今我和娉婷虽天人两隔,但日后得能与它们为伴,心上也算有所寄托了。”
怪叟眉头微微一蹙:“你当真要去草原?想你年纪轻轻的,就要学我这老朽一样隐居遁世,这却不大合适罢。再说人死不能……”
“您莫要说了,我意已决,这本是我一早就答应了娉婷的,待事情完结,我们便去草原过我们的日子,永远也不管旁的了,即便她今日还在,我也会如此做法。”云枫坚定地截断了怪叟的话。
怪叟也就不再争驳,知道云枫虽年纪尚轻,但心却已同自己这老头子一样静若止水了,再没有什么争世之欲了,如今再多劝他也是无用,于是便应道:“罢,这剑老夫本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放在我这里,不免勾我心事,若拿去江湖上却又是个麻烦,毁又毁不掉,倒真不如交你带去草原。拿走罢,拿走罢。”
云枫便道了谢,将自身长衫褪下,包了二剑,连同那一包娉婷的香灰一起负在肩上,之后方又朝怪叟深深鞠了三躬。
怪叟长作一叹,拍拍云枫肩头,又拍拍未泯的,道声:“去罢,都去罢。”说完,便转过了身,再不看向三小,只不断朝身后摆着手。
三小彼此相顾一回,一同朝怪叟道了声“保重”,而后就与怪叟含泪而别,反身踏上了他们的回归中原的路途。
怪叟默然立在那里,直到耳畔再也听不见三小的脚步声,猜测着他们去得远了,这才从眼角处滚出一滴热泪,却始终不肯将身旋转回来,再看一看三小远去的背影、看一看中原的方向。
空旷的天地间,原野上,花海中,只剩下了那两只冢和一个孤独的银发老人。当然,他和它们其实并不真的孤独,因为他和它们从今以后将彼此相伴。
远远的,又传来了那一阵阵清脆的牛铃声以及牧民所唱的悠扬牧歌。
云枫痴痴地凝望着洞庭湖的湖面,在夜晚,它显得那样安详、平静,微波不兴,只将一盘明白的月,毫不改变原形地呈映了出来。那月圆而且亮,皎洁的光撒在湖面上再反射出来,使人觉得它更加柔和温存了。如果说在天上的明月瞧来恰似一只亮洁的冰盘,那么水中的月影,则是你心仪女子那嫩白得吹弹即破的薄面,给人以亲和恬适之感。
湖中所呈的那一轮月,在此时云枫的眼中,自然也变成了娉婷的娇靥,她含笑望着云枫,弯弯细细的眉,明亮而不大瞪的眼,圆润秀美的鼻梁,如樱颗般嫩红的唇微微开着一道若有若无的细缝,隐约露着那一排含香的榴齿,似乎有着无限的缠绵话儿欲待说与云枫来听。
云枫就那么地望着,望着湖面,望着月的倒影,望着他深爱的娉婷的脸儿。在他的身前,距离湖水的边沿处不及三尺的泥土地上,戳着两只笔直且光亮无比的物事,它们金银辉映,那亮度似乎都超过了晴朗夜空中的那轮剔透的明月,映着它们之前丈余以内的湖水,呈现出一片奇异绚烂的光彩,它们仿佛正是要通过如此来告诉世间众生,它们的爱才是世上最真挚最持久最忠贞不变的,哪怕是这洞庭湖水枯竭,它们也永远永远地深爱着对方,它们是世间最挚情之物——干将莫邪剑。
云枫忽而不自觉地轻轻叹了一气,之后低声念道:“奈何香魂作筝断,幽幽一缕落长天。幽幽一缕……”
“我便知你必定一个人在哪里发痴,却没想到竟来了湖边。”苏琴从后面发言打断了云枫,并慢慢地踱了上来,与云枫并肩而立,眼目同样望着静静的湖面。
云枫也不转头,只是暂且将思绪停住,不觉间却又淌出了两滴眼泪。
苏琴并不晓得云枫面上的情形,只是轻叹道:“娉婷是个好女子。”他知道云枫必定只是听着,不会与他接答,于是稍微停了一下,既而又道:“我方才见月儿明亮,便替你为娉婷作了篇诔文,取名‘桃花仙子’,已代你烧到天上去了。”
云枫长吸了一口气,忍定眼中的泪水,缓缓地点了点头:“多谢了,那诔文写得一定很美,婷妹见了定要大大高兴一场的。”
“只是……如果她见了你而今这副样子,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的呀!”苏琴别过脸瞧着云枫的侧脸。
云枫被说得心里一动,竟也将头偏了过来,看向自己的三弟。两个人的目光凝注在一起,都没有了言语。过得良久,云枫才终于苦苦一笑,叹道:“你说得是,‘死者亡已矣’,我又何尝不晓得这些道理呢!只是……我……唉,你又让我如何能够忘却她呢!”
苏琴含笑道:“我省得的。我也并非叫你忘掉娉婷,似她那样的好女子,任是谁也都难以忘记的。我只是觉得你应当释怀了。不忘记是一回事,但却也不必总这么牵肠挂肚的,你不想她在天上也要整日为你操心过不安稳罢!”
云枫拍了拍苏琴肩头,发出深长地一叹,而后说道:“是了,我节哀便是,日后到了草原,有的是我思念的。”
苏琴听得一怔,结舌了半晌,才忙着道:“二哥,你……竟真的要……咦,这是什么?”他说话间,本来是出于想要对云枫做进一步的安慰,从而轻轻地捏住了云枫的一只手掌,怎想得方一与云枫手掌接触,便感觉其掌中其实还攥了别物,软软的、柔柔的,连忙低头去看,口中也转变了原本欲问的话语。
云枫便将手中那物展给苏琴,却是一条轻柔的纱巾,应道:“哦,前日梅三姐姐回来时带来的,是她曾经与令妹约好的,将那回那件从‘如意楼’穿回来的衣裙改做三条披巾,她两个同娉婷人各一条。只是没想到娉婷却……唉,因而便交了给我,留作纪念。”
苏琴干笑了两下,不知该如何答应。他本是要引云枫去想一些别的,却不想反而弄巧成拙,一条纱巾竟也能勾得云枫更加伤感,这叫他还能有什么法子?一时也只能是闭口不言了。
云枫却忽而问道:“哦,你方才本要同我说什么?”
苏琴微愕,回过神来:“啊对,我……哦,我是说,你竟然真的要一个人去蒙古草原了么?你要隐居,要悼念娉婷,只在中原找处僻静所在不也一样么,这样同咱们兄弟也能时常谋面。”
云枫摇头道:“我并不是要隐居,我是要实践诺言,这是我同婷妹从前的约定,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一起私守在草原,做一对快乐的牧民夫妇。”
“但是……”
不等苏琴再问,云枫又已断道:“我知道。不过,即便娉婷不在了,我也要去那里,那里有她的气息,也有我们当年彼此热爱的感觉,我要去的。啊,那时候在草原上多好,我们是多么快乐,从没有过什么愁苦的事情。早知如此,我那时真应该与她一起留下,不再想回来中原。若那样,她也就不会死,我们而今也该有一儿半女了呀!”
苏琴无话可说,只有陪着发叹。
云枫却继续着他的说话:“人世间的事当真容不得你后悔,有些事从前想做却没有做,恐怕过后,你便再也没机会做了。三弟,你还没有遇到这样的事罢?如若你今后遇到了,我希望你千万不要犹豫,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去做,莫要等到失去了、无法挽回了,空在这里捶胸忏悔。身为江湖儿女,固然要以江湖大事为重,一些私人的事情确实需要舍弃,但却也还有一些人或事是你断乎舍弃不得的,甚至有时还要为之放弃你的江湖!自古以来,侠客英豪们多是寂寞之人,正是他们因为太多的江湖事而舍弃了自己最不应该舍弃的呀!”
苏琴竟听得胸中一荡,身体也为之微微一震,仿佛遭了雷击,在这一刹那间他的脑中飞快地重复着云枫那句话——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去做,莫要等到失去了、无法挽回了空在这里捶胸忏悔。苏琴忽然觉得,自己也真的该为一件自己想做却始终没好去做的事情放手一搏了,他不想在以后的回忆中一次次地重复着悔恨,他还有机会,他确实不必像云枫一般。
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只各自想各自的心事。夜显得更沉静了。
“呵,原来他两个在这里‘相看两不厌’呐!”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高亮的声音打破了此间的沉寂。
云枫、苏琴相继回头来看,却原来是他们的大哥海云天,后面跟着四弟未泯,未泯的手中还拎了两只大坛子,倒像是酒。
楚、苏两个连忙上前同云天、未泯招呼,并问“你们怎的会找来”。
云天看看眼前的二弟与三弟,后又转身朝未泯笑笑,指着云枫、苏琴道:“你两个人呐,嘿,真亏了此间五弟是因为他派里有事被召回去了,不然今儿个可不是你们三个痴子要痴到一起了么!哈哈哈哈。”
云枫、苏琴尴尬地笑了笑,却都不做答。
云天笑罢,继续道:“好啦,你们看,这么好的夜,这么好的月,果然良辰美景,不可虚度了,来来来,未泯方才从窖里提了两坛十年的花雕,可别辜负了,一起喝罢。哈哈,咱们弟兄几个可是好久没有在一处痛饮啦!”说着,这便上前来拉云枫两个。
云枫、苏琴也不回绝,只顺着他们大哥那一拉,举步跟上,暂时都撇开了方才的心事。苏琴更道:“只可惜五弟今日却又不在了。”
云天边行边笑边说道:“是啊,可惜啊。哈哈,咱们五兄弟似乎总都不能凑得齐全,今天你来了他却走了,明儿个他回来你倒要走了,嘿。”说着,也不知是否另有含义,只又瞄了一回正自一边走着一边又在手底下收敛着干将莫邪剑的云枫,颇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云枫了解大哥话中的意思,心下苦苦一叹,含着歉疚的眼神朝云天强作一笑。
兄弟几个彼此簇拥着,勾肩搭背地去远了,身后只留下了那片恬静祥和的湖面和它内中的月影,以及湖岸上那两道干将莫邪剑被拔去后所露出的并不十分明显的痕迹……
翌日一早,云枫不见了,苏琴竟也不见了,他们谁也没有打一个招呼,甚至都没留下任何的消息,悄没声地离开了君山,离开了洞庭湖,他们怀着各自的心事,奔向了各自的目的地。留给众人的,只是一片对于云枫离去的怅惘和对于苏琴出走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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