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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苏菡


一干人回来紫霞宫上,各自默然慨叹了一回,只都觉得今日这事发生得太过离奇玄异,更也太突然了一些,想来若是如实说与别人听,恐怕十个里也难有一个相信的。半晌,怪叟忽发一苦笑,举手在自家后脑上抚了两抚,摇头叹道:“啊,这等事,非他三丰老儿做不出来呀!”

说着又看了看堂上众人,朝廖敬民一摆手,续道:“好啦,敬民,你尽张罗人把这里收拾了罢,现而今你已是武当掌门了。”

廖敬民稍一迟疑:“啊,师叔,可我师父他……”

后面半截话却又不知该怎生接下去才是。怪叟倒也了然意思,于是应道:“你师父定是早已打算好了的,今日说什么也是要离去的。嘿,他这一去,可当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方能回转喽,兴许再也不回来那也是有的。”

此话真是好叫一众武当门人为之大憾,同发出一阵唏嘘。怪叟即又笑笑:“你们道老朽我是在说笑么?没曾听你们师父早先说‘彼道非吾道,吾道非常道’么,哼,他既然是要修成那‘非常之道’,自然此后是断乎不会再回来这里修行了,因为这武当山上不过是他心中所以为的‘平常之道’罢了。嘿,他老小子打了一生的玄机,我全都不曾明白,偏这一次,我可算是悟了个通透。”

廖敬民等一众听得怪叟一席话,均被豁然点省,一时,除云枫外,各个双掌合十,于心内默念了一回道经。这后,廖敬民便张罗着门下教徒打紧收拾此间“残局”,毕竟“师父怹老人家”到底没有真的“仙逝”,若再这么张幡结幔的确然不成体统。一众人各忙各的,不消多提。却说归置了半天儿,忽而有一年轻弟子来报,说是丐帮帮主前来拜见。怪叟、云枫等人听说,不免又惊又喜,连忙叫请。片时,未泯被引来紫霞宫,见得怪叟与云枫,登时欢声跳跃着奔来近前,口内连叫:“四父(师父)、四父,爱葛(二哥)、爱葛,你们好哇!”

怪叟只瞧得眉头微蹙,嗔责道:“你小子,都当了帮主了,还那么孩子脾气,遇事也不知道矜持。”

说完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只因想到如今的童未泯确乎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小子嘛,可能叫他矜持收敛多少呢?这边云枫倒真是欢喜异常,展臂迎上,与未泯把在一起,激动道:“兄弟,你怎的来了?可想煞我啦。”

未泯跟道:“俺贺昌(何尝)不死(是)咧!”

一旁怪叟却又轻发一哼,朝未泯道:“做了帮主反变得越发没有规矩了。来了人家的地方,却不先同人家掌门人招呼,成什么体统!”

未泯闻言一怔,即忙省觉,暗叫:哎哟,糟糕,一时高兴过头,竟忘了礼数!——当下赶快撒开了云枫,着忙中也觅不见三丰真人,便只朝着人多的一面躬身礼拜道:“晚辈童未泯白(拜)见武当葬闷儿(掌门)。”

岂知道所听到的回话却并非是个很上年纪的人声,而且听来还颇觉熟悉:“啊,童帮主快别如此,在下担当不起啊。”

未泯一愕,连忙抬头去看,见得迎上前来的竟是廖敬民,登时茫然不解道:“咦,廖打下(大侠),怎的死(是)你,三丰真人咧?”

廖敬民一时也未过多走脑子,只为答应未泯之话,便道:“哦,家师已经不在了,而今在下暂代掌门之位。”

他实在没有考虑周全,自己这么说话,在此间尚未给收拾妥善的丧葬之景映衬下,很难叫人不有所误会。未泯乍来时本也没曾留意到周围的异样,当听了“廖大侠”

那番话,心中一动,转目看看周遭,只见得一干人麻衣带孝、各处幡幔张结,片刻间也没有过多去辨别众人到底是在张罗还是在收拾,只给唬得大惊,冲口叫道:“嘛,咋咧,真人他咋咧?你们者死(这是)做甚?”

说话时,两目瞪得圆如牛铃,面色也倏忽转得铁青,一颗心碰碰作跳。廖敬民这才省觉到是自家一时没能顾及此间情境,说出的话竟给人家误解了,连忙现一苦笑并深表歉意地向未泯道:“哦,童掌门误会了,咱们这里什么事也没有。”

未泯不解:“每四儿(没事)?每四儿你们怎的整成者(这)样?”

廖敬民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语结无话,难为得连声干咳。一边怪叟、云枫等人却已都再也憋不住齐声放笑了起来。未泯见到,更加如坠五里云雾,不能理解各人怎的在“丧堂”

上还能笑得出来,只唬得他一个劲抓耳挠腮,不知所以。半晌,怪叟禁住了大笑,将徒弟拉过身侧,乐着道:“你这小子也糊涂,当真不愧了老夫的好徒儿,哈哈,来,你且先坐下,有些事说来话长,容咱们慢慢与你道来。”

说完,仍旧笑容不敛,摇了摇头,将未泯让去到一处座位上。众人七嘴八舌互补短长地向未泯叙道了一回,好半天,才将未泯说得明白过来,直听得未泯连连咋舌,不住称奇叹怪。见未泯虽面上还有疑色,但总算是不至再叫他误会此间这“丧事”

了,各人也就稍安下心,只道是任他信与不信,这事情就是如此,总归不是胡乱编排出来的。至于未泯,初听来,心内确有几分怀疑,只觉得世上哪曾听过如此不着边际的事,“练功装死”

且不消说了,如今却又去得没踪没影(自指三丰真人),这事若说想亲眼一见,那当真是比瞧一遭天外飞石(陨石)还难上百数十倍。只是未泯心中转而再想,认为武当派上下,也断乎不能拿此等事来玩笑,即便他们如此,难道自己的师父、义兄也都同着他们一起浑闹、一起来消遣自己不成?况且,这事连自己也觉得是“千载难逢”

的,那么想来人家武当派各位更是轻易难编造得出来的——举凡编谎骗人者,都总是要将话说得令人完全信服才好,又怎可能说出一件格外离奇之事来——念及这许多,未泯也就释然,心道:想人家也没有什么可骗俺的理由,况世事每常如此,越觉无稽者才越可能是真实的,越是那叫人一听便已信了八九分的反而越该好好斟酌,而今这事该是真的了。——心下一想得通透,面上也就复转回平常,不再作那置疑之色。众人打量一会未泯,看来像是完全信服了,各自心中老大一块石头也总算落定,各都展颜而笑——到底还都恐怕人家当自己在扯谎,难免心下惴惴。见大伙叙说完毕,娉婷这才来至跟前,与未泯见过,叔嫂二人寒暄打笑一会子,各自重又坐定,只是这番娉婷落座时却已有意无意地挨去了云枫那里。这边怪叟又问未泯道:“对了,你这娃儿怎的跑来的?你帮里的事尽都完了?”

此也正是众人想知道的。未泯见问,就连忙回道:“哦,悔四父(回师父),帮中的四儿(事情)差不多咧,俺死(是)前段听帮下弟兄回报,琐(说)已将爱葛(二哥)周全送到了武当,俺心里欢喜,便急忙赶过来想尖(相见)咧。嘿嘿嘿。”

众人闻言一想,是了,本来云枫也还是托了丐帮帮忙才给寻回的,他童未泯身为帮主,又怎能不知云枫归还武当之事,而他两个兄弟情深,得知后又怎有不来相见之理?怪叟跟着又问了几句未泯管理丐帮这几月的事情,听他都一一答应得有条不紊,便知这孩子是真能当得重任,于是也就放心,满意得连连颔首捋须微笑,更于心中暗道:啊,南雁老兄啊,你到底比我了解未泯这孩子,他可真没辜负了你。一忽而也不知娉婷脑内念想如何一转,竟想起了那个左丘鸣来,这便随口问了出来。娉婷这一问,各人也才又都想起这个“聪明绝顶”

的俞百龙的亲外甥来。未泯得问,先自一叹,之后摇摇头,无奈一笑:“哈,琐其(说起)那左丘鸣,却也震(真)片移(便宜)了他咧,嘿。”

大伙听说,齐问“怎么”,只道是这回又让那“小子”

跑掉了。未泯续道:“咱们最后岛四(倒是)找见他咧,姿死(只是)他早已给别个人海丝(害死)咧,咱们找见的就姿死(只是)他的尸体罢咧,想那小子每由(没有)叫咱们以丐帮帮跪(帮规)处治,可补死(不是)片移(便宜)他咧!”

“什么?”

听说左丘鸣竟会给别人害死,在场众人哪有不大发惊奇的道理,同暴一呼之后,俱都瞪大了双目、竖直了两耳等着未泯解说下去。未泯轻叹一下,垂首道:“那左丘鸣被咱们找见的丝后(时候),已四(死)在一家客栈里咧,身上无伤,爷(也)无中毒迹象,竟补自(不知)他怎么四(死)的。子由(只有)旁边的墙壁上刻了一句话,大概死琐(是说)他的四印(死因)罢。”

不少人都急得直催:“说的什么?”

未泯微略想了想,道:“好象死(是)‘左丘鸣,抬纵明,几灌算尽雷性冥’。”

各人一时由于未泯口音的原故,竟没能听辨得清楚他后来说的是什么,只都茫然地朝他继续打望着,等他再重新仔细解说一遍。这边怪叟由于早已习惯了徒弟的说话,甚至有时还能模仿上几句徒弟的口音,因此倒是唯一一个听懂了才刚那话的,于是就自行向众人解释道:“哦,是‘左丘鸣,太聪明,机关算尽累性命’。”

说完停了停,继又叹道:“啊,看来这左丘鸣却是算计别人不成反叫人家取了性命的,哼,确也该着。”

廖敬民斟酌了一回那话,跟着似陈似问地嘀咕道:“听那最末半句,似乎这左丘鸣还是给自家设的套害了的?”

怪叟沉吟半晌,又朝未泯道:“可还见到别的迹象?”

未泯摇头道:“每由(没有)咧,咱们爷(也)追查了酗酒(许久),竟全无头绪,不过似虎(似乎)有传闻琐(说)左丘鸣四(死)前竟与某个江湖组织由谢(有些)瓜葛,但却补子(不知)那组织为何咧,咱们也当真无从查起,如此才罢咧。”

怪叟听完点点头,沉吟道:“确是,想江湖上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组织或帮派,这些人行事诡谲,还是少去招惹的好,总之左丘鸣是死了,此事不了了之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查也罢,不查也罢。”

大伙觉得怪叟所言有理,也都接连点首称是,如此倒是暂将左丘鸣一事搁过。略沉默了片时,未泯便又向云枫问起他们兄弟几个去武昌会面季清臣一事,以及“大哥他们如今怎样,怎的不见他们和你一起?”

等话。云枫笑笑,本来这就要答,忽一转念,觉得此事当真不是一时半刻间能给说得明了的,可真要比先才解说此间“丧事”

还要麻烦曲折许多,于是只好回道:“好兄弟,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不如晚些时候,咱两个一起,我再仔细与你说知,可好?”

未泯会得义兄意思,那其实是说“今晚咱兄弟二人定要把臂长谈一番才算痛快”,当下即附和着点头应许。这边娉婷却不知怎的,一听说云枫、未泯两人晚间似竟还要再作久谈,面上颜色竟是微变,斜着眼角打量云枫,薄唇微动了几下,却又抿回一条细线,之后再又以上下两排细牙轻咬了咬下唇。瞧那模样,大概是有什么极其想说之话憋在胸中,一时竟不好启口或是干脆强自忍住了不说。娉婷那细小举止,旁人尽未觉到,注意力还都落在云枫、未泯二人那里,倒惟独怪叟在边上见了个真真。想怪叟这等年岁于什么又看不透彻了,即时便了然到娉婷的女儿家心思,知她其实本想趁着今番各事都消停了,好生与情郎独处一回的,却没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反给未泯“抢”了个先,料她心中虽然不大愿意,但一心只从云枫考虑,即便不快,却也不再提及了。怪叟望了两望眼娉婷,暗自一叹,心内却想道:这娉婷丫头可也成长许多了,若依了从前那性子,这番怕不是早就不依不饶了。——想到这,竟又忍不住笑了。别人也不知怪叟自个在这里转着什么心思,虽见他又叹又笑的,却也不好多问,只自在心内奇怪一回便算。还说云枫与未泯两个手掌相握,互相道了一些闲话,忽而云枫想到此间兄弟只还是一个人,不禁有些好奇,于是便问:“咦,对了,兄弟,你今日怎的竟只一个人来了,路上连个随伴之人也没有带么?”

旁人其实也都想到此节,觉得如今未泯已然是了堂堂丐帮的帮主,大不同于从前,这番出门远行,即便他自恃武功了得绝不至出什么错乱,但从丐帮本身来讲,也总还要派一二名随从相伴才是,万一遇到事情,也好让未泯驱策指使,至少通传个信息什么的还能便宜一些,哪能叫他一个帮主单独行走外面?云枫这一问,倒是提醒了未泯,见他即忙举手击额道:“哎哟,差点忘咧,俺那伞(山)下边儿还六(留)了个苏菡呐。”

“怎么,”

云枫听说,又惊又喜,笑问:“兄弟你连那苏小妹也一并叫她跟来了?那你怎的不带她上来?”

未泯搔头笑道:“那时俺到了伞(山)下边儿,那小娘儿见伞(山)忒高,就吵吵着要谢细(歇息)一晌再上,俺嫌她麻烦,况且又补子道(不知道)你这伞(山)上的规矩,就把她撂下了,自个显(先)上来咧。爱葛(二哥)你若不提,竟险些忘了呢。嘿嘿。”

娉婷听说,倒是给唬得一愣,好气又好笑,轻嗔未泯道:“你怎能将人家女孩子一个留在山下不管,若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未泯忙回道:“哪嫩(能)啊?她也得干呐!俺把她暂且撂在伞(山)下边儿一户农家院里咧,琐毫(说好)过一时再去寻她。”

听未泯一语说完,众人皆乐,举凡见识过那苏小妹者,心下细一琢磨,不禁都更觉有趣,只想到以苏小妹的脾气,未泯那时将她留在山下,当真不知要费了多大气力、多少唇舌方始叫她安塌。娉婷却从未与苏菡相处过的——虽那次在丐帮总舵乱战时有过一面之缘,然究竟没曾打话,况且那时逃命紧要,又哪里还有闲心顾及其他——向来只是从云枫口中对之略有了解,此番听说其人来到,自不免急着一见,倒要看看那苏小妹是否当真就比自家从前还顽皮几分,当下便向未泯催道:“那你还等什么?打紧着把人家带来啊!”

未泯闻言,稍一踯躅,转目看看其余云枫各人,却不说话。云枫即时会意兄弟心思,微笑道:“弟弟放心,咱们武当山上虽也是清修之地,但不比少林佛门,随意入不得女客,你尽将那苏菡领来便是。”

廖敬民也一旁插言道:“是啊,童掌门,你将那苏姑娘一起领来罢,武当山上没那许多规矩。哦,你可还有别的随人?在下一时也好着人去预备安歇之所。”

未泯忙道:“哦,补(不)劳廖掌门儿费心,俺一路上本叶由(也有)一名伴当,只是到了伞(山)下,俺就打发他回去咧。俺多年来自己一个尹(人)走惯了,身边儿老由尹(有人)服侍,忒难受。哈哈哈。”

廖敬民听得一笑,于是道:“哦,那好,那童掌门就将苏姑娘的落脚处说知罢,在下这便着人去请。”

未泯摆手谢道:“哎呀,廖掌门儿莫要麻烦啦,俺自己跑一趟爷(也)就死(是)咧,况且凭她那性子,旁尹(人)去了未必好使。”

廖敬民本来不解为何“旁人去了就不好使”?忽而瞥眼见到云枫、娉婷两个私底下一个对视偷笑,即时恍悟,无奈着摇头一笑,便由得未泯了。未泯向堂上人客套两句,这就又起身下山去了。待未泯走后,怪叟却自捋须大乐,忽道:“呵,一时那苏丫头若来了,这里可要热闹喽!”

只引得云枫等人同都随笑起来。娉婷一边却还略有不信,朝怪叟问道:“前辈,那苏姑娘当真便是那么个伶俐角色么?”

怪叟抚一抚娉婷脑后柔丝,故作姿态略发一沉吟:“看来是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呀!哈哈哈哈。”

“前辈!”

娉婷无话可对,只一顿莲足,将身拧转过去,甩一下罗袖,低了头再不言语。过了半日,未泯即将那苏小妹领了上山。相见之下,娉婷竟是格外喜爱眼前这苏小妹,只觉得这“小丫头”

确然很有当年自己调皮时的影子,而且见她眉眼灵动,无声亦语,显然心中颇多古怪;再看其人,窈窕妙蔓,莲步乘风,面庞圆如满月,肌肤嫩似蛋清,虽无王蔷西子之高雅风韵,却也秉赋了那吴妖小玉的灵动跳脱之气,足能叫初见者眼前一亮。娉婷见得心喜,当即便迎了上去,妹妹长妹妹短地同苏菡挽着手儿寒暄起来,一时竟忘了堂上其余若干人众。苏菡对于娉婷,也是早有耳闻,惺惺久已,此番一见,更印证了那句“闻名不如见面”,当下也喜得跟什么似的,一叠声“姊姊”

唤得好不亲密。这一来,怪叟心内倒真安定了许多,想到此间既然又来了个苏菡,那娉婷自不会再感得孤单无伴了,两个女儿一处,委实要比那云枫、未泯两个久别重逢的金兰兄弟更能生出许多话儿来,这般倒可以安心使云枫他兄弟两个一起作那“彻夜长谈”去了。当晚,娉婷自然不再念着爱郎那里,只拉了苏小妹同自己一处,两个女儿家同褥共枕,可不知被窝里又说了多少交心的话儿。另一边云枫未泯兄弟二人,自也乐得无人打扰,着实畅谈了一宿,至天色微明,还兀自毫无困乏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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