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倒戈

却说云枫紧将两眼一阖、两掌一推，暗叫声：婷妹，来世再见罢！——这就待领死了。即时，云枫只觉得自家左右两掌各都碰到一个人身，同着也发出两声呼叫，知道是拍中了两名侍卫，料定那二人绝无命在，心下释然：总算待会路上有人作陪！——当下也就不再运功，两掌更不收回，只凝立那方，等着对面昝占戈那一双铁掌贯力轰至！岂知道待了许久，云枫始终未有丝毫受创之感，但身周却总还有一股强劲热浪不住鼓荡，显然那就是昝占戈掌力所致，可偏偏那些劲气虽环绕周围却又并不真个冲撞上己身，而最怪者还是随着那一股股热浪翻腾的同时，竟还能听到接连的凄惨呼号之声不绝于耳。云枫很生纳罕，心想：莫不是我已然死了，这里已是了阴曹地府？——一边想着一边就好奇地将双眼张看，入眼处，当真惊骇异常。只见得那面一个昝占戈拳脚并用着四下挥舞，目眦欲裂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在人群中胡闯乱撞，朝着一众大内侍卫狂冲猛打，一干人东倒西歪，受创者无不筋断骨折一命呜呼！这一下变故陡生，莫说云枫不明所以，便是那一直给拦在外面的云天、苏琴也都不能了然其中道理，一时间竟全都怔住了。旁侧的落雁与贺冲天两个此番也已停了纠缠，各自瞪着双目痴望着人群中那似乎发了疯的昝占戈。然而这面的一群大内侍卫们却完全不知所措了，浑都搞不懂昝统领原何要打杀起自己人来，更也不知眼下是否该合力上前与之撕拼，毕竟，那可还是自己等人的顶头上司。——其中许多人便都是在这微一迟疑的当给昝占戈一掌轰死的。相看片刻，贺冲天首先一个省过神来，转目瞧了瞧兀自在战团中毫无损伤的楚云枫，恍然道：是了，姓昝的这是要放那小子逃命，哼！——当下就朝人群开声叫道：“你们还傻待着做甚，昝统领疯了，还不快冲上去，给我一并拿下！”这一喝之下，倒还真有几个侍卫纳过闷来，这便待要挺身扑上，只因见昝占戈形状太过凶狠，一时还是吓得有些踟躇不定，而大部分的侍卫还都只是凝身不动，无非是在昝占戈迫来面前时拔身躲闪一下。贺冲天见了，只又叫道：“还待发木，他疯了，现下本道是统领，快给我上，违令者斩！”最后这四个字却当真管用，众侍卫听说，即时都抖擞起精神，相继呼喝着朝昝占戈围了上去。昝占戈却也并非真个疯得神志不清，毕竟脑筋尚还灵光，见到众人合围上来，乱战之中朝着云枫大吼道：“你还愣什么，还不快走，真要找死不成！”一句话的工夫，掌下又已多了两条亡魂。云枫经得一喝，清醒过来，即时也就会意眼下昝占戈这一番举动的用意，于是凝目望了昝占戈一眼，这就待要说句感激之言转身离去。贺冲天见到情形不妙，心知若要让楚云枫也一并冲了出来，凭自己一个，岂能拦得住他兄弟四个，情急叫道：“别放他出来，阻住，全都阻住！”说着，就也要挺剑冲上。落雁长剑一摆，横挡在贺冲天身前，叫声：“凭你，休想！”声落剑起，疾幻数团剑花，尽罩向贺冲天胸、首各大要穴。贺冲天无法，只得硬起头皮接下，心中叫苦不迭：本道今日竟要栽在这小娃子手里，一世英名尽毁，真是晚节不保！——心下又是气恨又是无奈。说话之间，云天与苏琴也已冲入那边乱阵去营救云枫。云枫一时间却还不能拿定主意，不知是否就该这么走了，只是怔望着昝占戈不动。昝占戈看出云枫心思，于是叫道：“你只同你那些朋友离去便是，这些人我给你挡着，别犹豫了，过得一时怕是又要再来增援了。”正说间，听得外面一片喧哗，瞥目看去，乾清宫门前竟真个又围来了大队羽林军。昝占戈暗叫一声“不好”，心下大急：这可难办了，这许多人，怎生也要想个法子！——忽而见到那摆放干将剑的桌案便在身侧不远，登时心中来了主意。当下，只听昝占戈又一个气贯丹田的放声长啸，将全身劲气朝四面猛然荡出，只将身周一干人迫散开去，旋即抽身掠到那案台前，探掌将神剑抄在手内，即时又再冲回围团，瞧准云枫所在，将剑抛在他手中，跟着探掌在他肩头一拿，继而上提，再送。展眼处，一个楚云枫竟已身不由主地向阵外飘飞了出去。待到云枫着落稳当，昝占戈又叫：“云枫，拿了剑尽快离去，神剑在手，外面人拦你不住！”一句话的工夫，只又从一名侍卫手中夺了柄单刀下来，左右手配合着，“刷刷刷”，接连三记，每一刀都斫死一人。云枫干将剑在手，一时还真个没人敢冲上前来。兀立当堂，只还是瞧着昝占戈，目中竟忍不住蕴泪，呼道：“战大叔……”此间感动万分，无意间又改回了从前的那个称呼。昝占戈听了云枫那一声唤，心中也自一动，欣慰道：“好久没人这般唤我了，你还能叫我声大叔，我也知足了。去罢！待我向娉婷丫头说，大叔对她不起，是我害得她家破人亡，待我来世给她当牛做马报偿罢！快走，拿了剑去救她！”他武功倒也当真了得，虽然分心同云枫说话，可手底下丝毫不见怠慢，一众大内侍卫拼了全力施为，竟始终不能奈他如何。云枫听得那话，心中更是感动，回道：“战大叔，云枫以前错怪你了，你是个好人！”说完，稍作一顿，便不再迟疑，道一声：“大叔保重！”这就要转身离去。他虽不忍留下昝占戈一人，更知那一来昝占戈必死无疑，但为了娉婷，他又还能如何呢？昝占戈跟着又追了一句：“照顾好娉婷丫头，她若有何闪失，我做鬼也放你不过！”云枫道：“大叔放心，云枫有生之年，绝不叫婷妹损伤丝毫！”说完朝着昝占戈躬身一拜，转身呼唤云天、苏琴，要他们随自己冲出去。这边贺冲天本来尚在招架落雁快剑，乍见云枫竟然脱出重围，心下大急，暗叫：今日说什么也不能给他逃了！——心念甫毕，狠态登生，迎架住落雁一剑的同时，左掌贯力拍出，直取落雁胸口。落雁不想贺冲天情急之下竟会拍掌偷袭，心头一凛，由于长剑尚还荡在外门不及收回，说不得也只好拼力拍出一掌迎接。然而，落雁剑法虽然出神入化，但到底不可能在内功上也胜了贺冲天，两掌相触，落雁哪可能抵敌得住！掌面砰然交处，落雁骤觉一股大力撞上胸口，“咳”地一声，竟喷出一股血箭，足下也不自觉地踉跄倒退开去。好在此间乃是对掌，纵然受伤，也不会太重，若然真个给贺冲天一掌拍在胸口，落雁岂有命在！——却说他贺冲天若是一早便出此“奇招”，岂不早便将落雁拿下了，哪里还至于纠缠到现在？贺冲天迫开落雁，并不停滞，将身向左一旋，认准云枫所在，提剑前冲，喝道：“小辈，哪里走！”声落剑至，锋尖直指云枫眉心。云枫陡见贺冲天仗剑杀来，倒也为之一惊，眼见对方长剑转瞬即至，也不待转念，自然而然地将手中干将朝前一扬，疾架向贺冲天长剑。“铮然”一声脆响，双剑交拼，贺冲天手内之剑岂有不断之理，堪堪被干将剑的利锋削去了两尺有余。贺冲天大愕，抬目细辨，这才瞧清云枫手中提的竟是神剑干将（他方才一直受落雁纠缠，对于云枫和昝占戈那边情形竟毫无所知），不免心下更骇，暗道：这小子何时拿了神剑！——就在这稍一转念的工夫，却又听到脑后响起一个凄厉号叫，其声听来颇觉耳熟。贺冲天连忙回身查看，见后险些给吓得当场晕将过去。那号声便是自己徒儿吕京所发，他之所以呼叫，乃是因为时下他左胸心口处正戳着一条明晃晃的剑锋，而那条剑锋赫然便是霎眼之前才从自己长剑上飞断开去的，不想那截断刃竟会无巧不巧插上爱徒身上。贺冲天登时间被眼前景象唬得手足冰凉，当即抛了手中断剑，抢步朝徒弟急冲过去，口内连叫：“京儿，京儿！”吕京未等师父冲到，便捂着那汩血不止的伤处一跟头栽在了地下，倒下前只满眼哀求之色地无力道了句：“师父，救……我……”不待贺冲天冲到，便已咽气。贺冲天双手揽住徒儿身体，完全不知所措，更加欲哭无泪，只是一个劲放声呼唤着“京儿”二字。云枫等人见此情形，也都稍微怔了半刻，觉得事情发生得太也离奇凑巧，但却也均知事态紧急，顾将不得那么许多，当下彼此吆喝一声，朝门外杀去。冲出时，云枫还向落雁探问了声：“伤势如何？”落雁挥袖揩净口边血渍，笑回道：“无碍，咱们冲！”说时间兄弟四人已然联袂杀至了乾清宫外。却先插说一句，苏琴乃是四兄弟里面最末一个冲出来的，就在他跨出乾清宫门之时，倒是有意无意地朝内里那个“临阵倒戈”的昝占戈瞟了一眼，这一瞄之下，竟然使得心中倏然掠过一道灵光，头脑内也是在那一霎时闪转出许多往昔的片段来，随之暗叫：哎哟，这昝占戈莫不就是他？！——至于苏琴心中所以为的昝占戈是谁，此间权且容余卖个关子，按下不表。还说云枫等人一经杀来外间空地，纵然依旧围满了众多侍卫，但由于已有了全力施展身手的空间，一众人如何还能再困得住他们。加之云枫又是神剑在手，即便他于剑法一道一窍不通，但以他的武功，莫说时下手中把握的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刃，就是一只短木棒拿在手里也是颇具杀伤之能。但见干将剑锋刃到处，当真无往不利，当者披靡！——这还是云枫不忍多有屠戮而手下容情，否则眼下一干围攻的大内侍卫们但凡中剑者，怕不都要呜呼哀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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