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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花子


娉婷定了定心神,清清喉咙,说道:“你既然自称与我们一样,那想必便不会是我们的敌人,但却为何偷偷到来,又潜伏在暗处偷看我们……偷听我们谈话?还不快现身出来!”

原来,方才她本是想说“偷看我们亲热”

之类的言语,但一想此等言语又怎好意思说得出口,遂便慌忙纠正了。然而,口上虽改,心思却一时没能转来,一想到方才自己与楚云枫的亲密状态让别人家瞧了个真切,不觉好生难为情,只恨不得在地下打个洞钻进去。然那怪人却似是并未在意陈娉婷那些话语,只是轻应一声道:“俺酒(就)来!”

跟着,楚陈二人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什么也没感觉到,只是眼前霍地一花,再定睛看时,身前五尺之处已然平白多出了一个脏兮兮的、蓬头垢面的、一身褴褛衣衫的少年叫花子。二人不觉全都怔住了,他们实在没有想到,方才一直教自己俩担惊受怕着的,竟然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落拓少年。但这也并非是二人怔住的全部原因,其中尚还有六七分委实是因为震撼于这少年的武功,至少是他那神鬼莫测的轻功,静若止水,轻比鸿毛。陈娉婷暗自忖道:单瞧这小子这手轻身功夫,我与楚大哥便已是大有不如了,就是战大叔想必也不过如此罢。那小叫花子见二人都是愣愣的不说话,举手搔了搔头,看样子,他那脑袋似乎得有个把月没着过水了。只听他嘻嘻笑道:“哎,俺锁(说)你俩,怎么回子事?方才一直吵嚷着见俺,如今俺卒(出)来咧,你们反倒不搭理俺啦!嗨,锁话呀!”

楚陈二人一个对视,同觉有些啼笑皆非,彼此无奈地互一挑眉,便又再向那小花子瞧去。这次开口的还是娉婷:“你到底谁呀?偷偷摸摸地潜进来,鬼鬼祟祟地出现,我们尚还不知道你是敌是友、是善是恶、是好是坏,你教我们如何与你答话?”

她虽然对小花子的武功颇为忌惮,但见其并不太像是怀着恶意之人,言谈中反还有几分调皮,浑似个大孩子,于是自己在说话时便也多少带起了些许调侃的语气。然一旁的楚云枫却着实在暗中捏足了把冷汗,生怕自己这“傻妹妹”

会无端惹得那小花子生气而霍然发难。然而,那小叫花子听了陈娉婷的话后,不单不怒,反而更加顽皮起来,嘻嘻哈哈笑了好一阵,这才整颜道:“绳(什么)?你这女娃(姑娘)的嘴皮子好生了得,青红皂白不分,便先数落俺一通。哈,你可知道俺在你俩之前早就来了?明明是你俩扰了俺随(睡)觉,偏偏抱怨俺偷听!唉,真真儿是花子遇见娘儿,有理诉不清!”

他这一通呜噜哇啦的方言一口气说将出来,还真叫楚陈二人好生琢磨了半晌,这才悟了个明白,方知道原来人家早就赶在自己俩前头到得此间了。云枫听到小花子最后将“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之言随意乱改拿来数说娉婷,心中实在是有些憋忍不住,“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一旁的娉婷见了,嗔道:“你笑个什么!讨厌。”

随后又转向小花子,方欲破口开骂,忽然间竟是没能想好词语,登时为之语截,无奈轻哼一声,秀目一番道:“哼,我才不与你这臭花子一般见识呢!”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少年不单武功了得,嘴皮子上的功夫竟也不俗。“哎呀,”

小花子待娉婷方一收口便又接着道,“你这女娃挺厉害呀!嘿嘿,不错,俺四(是)个花子,身上也不象(香),但俺却卜四(不是)一般的花子。”

楚陈二人听了微觉错愕,不知这不起眼的小花子到底还能有什么不一般?如若真是不一般,那也一定是他那一身高深难测的武功了。陈娉婷微一撇嘴,不屑道:“你?你还能有什么不一般?难不成你还有什么了得的身份么?一个穷要饭的。”

娉婷那话本是想好好损骂花子一番,她实在是气不过方才自己竟被这样一个小花子说得哑口无言。怎知道,小花子竟然接着她的话茬应了下去:“不错,女娃聪明,俺酒四(就是)颇有来历地,跟你俩也擦(差)不多扫(少)。”

一听这话,云枫与娉婷面上同是一寒,相互打了个眼色,知道自己两人方才的话已全部让这花子听了个真真儿,不觉暗暗叫遭。云枫心想:这下可是不好,我和婷妹的身份可是全都暴露了呀,真是的,早前怎的不小心一点!娉婷则是暗自忖道: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了,那为今之计便只有与之一搏了,总之绝不能留他活口!又忖:看他武功虽然不弱,但若是我与楚大哥联手,或许不至落败,楚大哥的太极拳也端地了得,总之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们俩死!而那小叫花竟似是看穿了楚陈二人心事,呵呵一笑,说道:“你俩勿要担心,俺遂(虽)然听了你俩的秘密,但绝不会对外尹锁,俺这张口紧得很。你俩若不信俺,那俺给你俩起个誓,然后……再还你俩一个秘密,不酒得了?”

说着,竟真的举掌朝天立誓,说绝不将方才所听到的一切有关二人身世的事情说知与外人。楚陈二人见花子说得也算是诚恳,神态上也并无做作,自忖凭他的武功,即算是没有把握战胜自己俩,也绝无惧怕之理,显然其真的是无甚恶意,不觉间对之也便增生了几分好感。娉婷在这之外,又多了一些好奇,好奇那花子所说的“秘密”

当下便打笑道:“嘻,你还能有什么秘密?”

云枫见了,忙暗中揪了下娉婷衣袖,随后笑对小叫花道:“哦,小兄弟,我们信你便是,至于你的隐秘,也就不要对我们说了,我们也无意知道。”

然娉婷却是有些不依地白了云枫一眼。怎料小花子却道:“不,俺锁过地话,决不改口,这采(才)算得个糨糊(江湖)尹!”

楚陈见这小花子竟然还是个性情中人,当下彼此相对一笑,对小花子的好感又增添了许多。跟着,小叫花子忽然将声音放得很低,便向着楚陈二人招手边道:“哎,来、来,你俩过得近前来,俺告诉你俩。”

说完,见到二人似乎有些迟疑,便又含笑道:“不怕,俺不会害你俩地。”

云枫见自己心事又被人家瞧破,不觉心中感到有些不好受,心道:楚云枫啊楚云枫,人家把你当作朋友,你却对人家百般猜忌,实在是不该啊!当下歉然一笑,便即靠了过去。娉婷见的心爱人已行去,便也大着胆子跟上,然嘴上却是不肯示弱,对花子道:“哼,谁会怕你呀!快说罢!”

说着,二人便已到得了花子跟前。小花子左右一个顾盼,这才又将身子向楚陈二人挪近了些,以极为细小的声音对二人耳语一番。登时,楚陈二人同时大惊,冲口叫道:“什么!”

听得二人惊呼,那小花子似也是吓了一跳,紧忙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作嘘声状,示意二人不可张扬。二人也忙以双手捂口禁声,连连点头抱歉。跟着,楚云枫压低着声音向小花子问道:“怎么,小兄弟你真的是丐帮的帮主?”

说时,眼睛圆圆瞪着,样子显得很生难信。想他楚云枫虽然初出道,对江湖中的许多事情、门派都不甚了解,但却如何也是不可能不知道丐帮,毕竟这丐帮可是天下第一大帮。陈娉婷也是学着云枫的样子,低声道:“你别瞎扯了,你怎么可能是丐帮帮主呢?具我所知,丐帮的帮主叫做‘棍掌无双’熊南雁,他可是江湖成名的老英雄,想来如今也该有七十开外了。哼,我看你最多不过二十,别胡吹大气啦!”

小花子不怒反笑,说道:“不错,俺自然补四熊南雁,他是俺的老帮主,也是俺的启蒙恩师。唉,只可惜……”

说着,只见得花子的脸上忽而便没了笑容,转而一脸的又悲又奋,道:“只可惜他老尹家如今已驾鹤西游咧。”

“什么!”

楚云枫与陈娉婷霍然又是一呼。丐帮帮主熊南雁竟然死了!二人不禁同感惊诧非常。若然小花子所言非虚,那么定然是自己俩太过孤陋寡闻了,否则这么大的一件事情,自己怎的会全然不知呢?要知,似丐帮如此这等江湖闻名家喻户晓的门派,别说是死了帮主,就是帮中有一丝风吹草动的事情发生,那都定然会立时间传播得沸沸扬扬。小花子又是瞧穿了楚陈二人的心思,立刻解释道:“别想了,糨糊上还莫(没)尹知道此事,消息我们早已封锁咧。”

“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人越听越是糊涂,陈娉婷抢上追问道。随后,楚云枫也是跟道:“是啊,小兄弟,你……真的是丐帮帮主么?”

“唉,”

花子喟然一叹道,“本来应该四,但现如紧(今)却已不四咧!”

娉婷似听得有些不耐烦,口中不屑地“哧”

了一声,道:“这都什么乌七八糟的?你先头说是,现在又说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没是在耍我俩玩罢?”

云枫此时的面上也是显出了几许疑色,心想道:此人说话怎的如此不着边际,一会儿一变,反复无常,莫不成是个骗子罢,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心中想着,眼睛便不自觉地审视起花子。小花子见两个人竟又都开始怀疑起自己,不禁显得颇愁苦,捶胸顿足叹道:“唉,想这普天下竟莫一尹信俺,啊,天理何在啊!”

正说间,突地似乎是灵机一动,含笑向着楚云枫道:“你们不信俺无妨,总该相信俺这一手功夫罢,天下间除了丐帮帮主,海(还)有谁会‘搭够绑伐(打狗棒法)’?”

说着,也不见其手上有何剧烈动作、身体有何明显移动,竟蓦地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根五尺来长的短棒。想必这棒子便是一直别在他身后裤腰之中的。小花子取棒在手,向着楚云枫微一颔首道:“兄台,咱俩玩玩。”

话音方落,短棒的端头便已夹带着凛冽迫人的劲风直朝楚云枫横扫逼来。楚云枫见小花子在自己骤然不意之下竟说打便打,心中陡然一凛,也并未真个听清其在出手前所说之话语,只道他已经是要发难。当下心中暗骂一声“可恶”

手下却不敢怠慢,足下紧向后一滑,上身猛使个“凤点头”

堪堪避开迎门扫来的棒端。这边陈娉婷也是大急,见得云枫受袭娇喝一声:“臭花子你做什么?”

跟着,便是抖手向着花子飞出一蓬要命的牛毛银针,那针在空中竟还由一团蓬乱之势霍然分为几小簇,分别罩向花子脑后风府、颈下大椎、肩胛下灵台以及腰间悬枢等穴。这些穴道都是人身督脉上的大穴,别说是穴道本身受击,就是穴道周围的地方被银针射中也是要受重伤的,更何况娉婷的牛毛银针上还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少年花子由于全力对楚云枫施袭,竟是全未顾忌到身后,直将整片背脊空门全都卖给了陈娉婷。刚好此时,楚云枫低头避过花子棒头的狠命一扫,闪出了一个微小的空当,暗中略一提劲,高啸一声,身形微潜,右掌虚晃一记,左掌倏然探出,一式“闪通背”

猛力绕棒穿袭花子面门。瞧这一招,钢中带柔,似慢实疾,掌上又是注满八成真力,端地是灵动飘忽。楚云枫自打日间得了哑汉战百夫指点,对师父所受之太极拳又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参悟透了许多曾经心中的死结,虽然在功力与武功修为上尚还不够师父十之二三,但招式施展开来也再不是如以前那般的死板教条,已经基本能将拳法融会,知道不能只是一味求快,而是要钢柔并济、快慢呼应、左右逢缘。别瞧仅一天的功夫,但他武功实已比早前进境了许多。如此一来,少年花子的形势已当真凶险之至,可谓是前后受敌。然花子却无丝毫惧意。先以眼角余光微扫了一下身后,跟着又再转向楚云枫,轻叫一声:“赖得号(来得好)!”

话声方落,楚云枫的一掌与陈娉婷的一蓬银针已然同时袭到。但见小花子骤然肩头发力一摆,其背上衣衫登时便如同蛤蟆喘息时的腮帮子般鼓胀开来,同时手中短棒则以尾端反撩楚云枫迎门一掌手掌的劳宫穴。云枫见状急忙顿掌收势,准备换招,不然这一掌若是再继续拍将过去,那便成了是自己存心要让对手点穴一般。更何况劳宫乃手掌大穴,看那花子一棒威力不小,如若被点中,手掌即便不受损伤,那也要麻疼许久。却说云枫攻势一顿的同时,娉婷那一蓬银针已劲数射上小花子后背,然而却又被其背上那鼓荡着的衣衫如数反弹了开去,竟是未对其造成丝毫损伤。再看小花子,也不去理会后面银针,见楚云枫攻势微敛,趁着其欲将“闪通背”

转为“海底捞针”

的闪瞬间隔,立即抢上,棒尾回落,提棒猛砸楚云枫右肩,但听得风声呼呼。楚云枫实未想到对手抢来得如此迅快,竟是不容自己变招再击,心中悚然一番惊骇,足下急忙施展倒踩七星步,又自滑开尺许,闪避开小花子迅猛的一棒。然而,小叫花子当头一棒尚未用老,棒在半空紧又一转,毫不停歇,竟又直戳而出。这一次,小叫花子已改成单手执棍,势如握剑。如此一来,这一棍所能攻击到的范围便又再远了许多,饶是楚云枫反应奇快,也绝难在瞬息间二次提劲继续倒滑。眼看楚云枫退势已穷,花子手中短棒端头立时便要戳中其咽喉。如此一击,楚云枫真是凶多吉少。一边娉婷见了虽然焦急万分,却也是救驾不及、束手无技,忍不得惊呼一声:“枫哥小心!”

想其大急之下,竟是不再喊“楚大哥”

了。然云枫却是没有太注意到这些。毕竟,一个处在生死关头的人,又怎可能还去注意别个呢?但饶是如此,云枫还是隐约听见了一声娇呼,正是因为听到了这声娇呼,使得他也不知是怎的,脑中忽然灵光乍现想出一招救命妙计。或许,这便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解释清楚的情爱之力量罢。但见楚云枫再不思退,左掌倏然又自探出,竟然施出一记根本不属于太极拳中的招式“打蛇随棍”

滑鱼一般地缠上小叫花短棒并将之死死扣住,跟着猛运玄功,使了个粘劲与卸劲。粘劲死粘住小叫花短棒,卸劲则是反卸去自身重量。接着,便发生了一桩怪事。只见楚云枫的身体竟是随着短棒戳出的方向一齐向前(楚云枫的后)移动了三寸有余,这后,棒停楚云枫也便停住,就好似他与短棒早已合而为一、好似其实使棍子的不是那小叫花子而是他一般。小叫花见楚云枫使出如此精妙的一招,不觉心中也是赞叹不已,看了看楚云枫,微微一笑,道:“豪贡父(好功夫)。”

说完,手中猛一送劲,暗中在棒上发一个震力。云枫只觉缠在短棒上的那条左臂陡然一阵酸麻,下意识一缩,手便从棒上松脱了开去,心中也是暗道了声:好内功。此时,小花子刚好将棒收去侧立身旁。云枫轻抚了一下方被震麻的左臂,之后抱拳道:“小兄弟武功好生了得,佩服!”

小叫花嘿嘿一笑,将棒又收回腰后,也是抱拳道:“不敢当,不敢当!”

这时,陈娉婷那一颗始终为楚云枫悬提在嗓子眼的心也才平静了下来,见到楚云枫没事并且小叫花也再无斗意,便蹦跳着奔将过去,一双凤目微瞪小叫花,含嗔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怎的说话便出手打人,简直是笑里藏刀。”

花子微怔,随后又自笑道:“恕罪恕罪,俺一时信(心)急,想要证明俺方才所说全是真话,所以……嘿嘿,汤吐(唐突)咧,汤吐咧。”

云枫与娉婷听得都是一笑,无奈地点点头,表示不再介意。接着,娉婷又对花子道:“好啦,咱们信你便是了。你能够使出‘狗头三打’来,我们就是不信也不行了。”

原来,方才小叫花以棒尾破去楚云枫一招“闪通背”

之后又连番两次抢击,这三式实是打狗棒法中的一招,叫“狗头三打”

而这三式又各自还有个名目,依序是:提撩狗头、棒打天灵、上步追戳。要知,丐帮中虽然有一些辈分颇高的八九袋的长老们也多少会得一两式打狗棒法,但能将方才那三招如此流畅连贯、轻描淡写地使出之人,却惟只帮主一人。陈娉婷以前虽从未走过江湖,但季清晨在传授其武功时也曾将丐帮的打狗棒法说与她知晓,遂此刻才会一眼认出并道破。娉婷少女童贞心性,本是想籍着自己一口道出小叫花子棒法招式而在其面前显摆一下自己颇有见识,却是万没料到,人家的见识与眼光反是比自己还高明了许多。只见小叫花笑嘻嘻冲着陈娉婷点点头,表示她方才所说确实不错,之后又道:“你女娃的那手腐骨牛毛针也了得地很呀,哈哈,若非俺早有方范(防范),此刻想必早就呜呼哀哉咧。嘿嘿,女娃与那许久未见的白美浪王(白眉狼王)季请趁(季清臣)可有干系?”

娉婷听得心中突地一怔,暗道:这小花子方才只是背对于我,根本就没曾见到我出手,如此便能够道出我的师门,忒也了得了呀。面上尴尬一笑,说道:“小花子好眼光。”

小叫花又转向楚云枫,说道:“这位兄台的武当太极拳法也颇厉害,哈,俺想来,除了是三凤(丰)真尹(人)本尹,是绝难再有别尹教得出来咧。”

楚云枫听后的一惊犹不在方才娉婷之下,想他这一手太极拳实是张三丰百岁之后所创,算来不过只有五六年的光景,除去大弟子廖敬民及张三丰本人,便只传给了楚云枫。楚云枫初出江湖不用多说,而张三丰与廖敬民都很少在江湖上施展此拳,因为凭他们的武功,要摆平一般江湖人、事,均都已绰绰有余,用太极拳简直是小题大做。而今这小叫花子竟能一口叫破,可见其见识之广博,由此也更可证明他当真便是丐帮帮主。若非帮主,凭他一个落拓流浪的少年,又怎可能知道这许多常人都不曾知晓的事情?当下,楚云枫也是被问得有些尴尬,呵呵一笑,点了点头,但却是没有再支声。小叫花又道:“只是……兄台的拳法四虎(似乎)不太纯熟,不然方才那以(一)下,俺便不可能抢得进空当去咧。嘿嘿嘿。”

云枫听小花子又一次说到了正点上,心中不觉更是惊佩,连忙抱拳道:“是、是,小兄弟所言极是,在下刚刚出道,还没怎么与人动过手,拳法确实不算纯熟。”

这边娉婷却有打断道:“哎,那既然你是丐帮的帮主,那为何方才你却又说自己如今已经不是了呢?”

小叫花经此一问,面上的笑容又再敛去,立时沉默下来,良久,才苦苦一叹,颓然在地下一坐,缓缓开口,为楚陈二人讲述了起来。原来,这小叫花子确实便是丐帮的新任帮主,名叫童未泯。他七岁时父母被恶人杀害,流浪江湖,后被丐帮老帮主熊南雁收养,从此入了丐帮。起先在帮中,虽然经常能得熊南雁传授武功,但却只不过是一些皮毛,并未真个登堂入室,最风光时也不过只是个三袋弟子。然而却因之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无意间在洞庭湖畔帮了一个老人的大忙,事后才知,那老人便是响誉武林的洞庭怪叟。洞庭怪叟对童未泯颇为喜爱,之后便找上丐帮帮主,问他讨要童未泯,说是晚年无徒无子,想将他作为自己的传人。熊南雁本也很喜欢童未泯聪明伶俐,只因平日帮务繁忙,实在是没有太多功夫传授其武功,其时一听得洞庭怪叟欲收其为徒,便即欣然应了,只是要求童未泯仍然不可脱离丐帮。熊南雁的要求对洞庭怪叟来讲倒是没所谓。当下两人一言即合,从此洞庭怪叟便每月都会到丐帮中一两次,传授童未泯武功,但却并不留住丐帮,传功后便即离去,好在丐帮总舵本就在洞庭湖君山,与洞庭怪叟居处算不上遥远。如此,寒暑不间,洞庭怪叟教得认真负责,童未泯也学得勤奋努力。又因童未泯天资聪颖,不出五年,便已基本算能出师,到得其十六岁那年,已经能够力战丐帮中执法、戒律两大长老,就是熊南雁本人想要胜他,那也是要斗到百招开外了。然而,从那以后,洞庭怪叟却是再也没来过了,到其家中找寻,也早已是人去屋空。只弄得童未泯好不伤心失落,自知此后是再也见不到师父了,直哭了两日两夜,这才渐而好转。到得童未泯十八岁时,已经升为帮中的七袋弟子,其实凭他的武功,做个长老都有富余,只是熊南雁见他年龄还太小,怕不足以服众。待到童未泯二十岁时,已然是为帮中履立战功。熊难雁见若是再不为童未泯提升袋级,怕是再说不过去,但八袋的四个长老与九袋的两个护法的位置均无空缺,而且这几位又都是自己多年的老兄弟,要谁退位都不合适,左右寻思之下,便干脆将童未泯立为掌门弟子,但是此事却又未曾公开或张扬,只是私下里与童未泯说知,并亲传了他打狗棒法。熊南雁本是打算让童未泯再多为帮中立些汗马功劳,再对帮众公开传位与他之事,怎知道人算竟还是不如天算。想丐帮如此大的一个侠义帮派中,却也存着奸险邪恶之徒,确实是良莠不齐。便在童未泯廿一时,熊南雁见其在帮中已然有了较稳固的地位,觉得时机已算成熟,已可以公开自己的想法。于是,熊南雁便率先找到了自己认为最信得过之人左护法俞柏龙商议,看看具体什么时候公布较为妥善。何曾想到,这俞柏龙早已觊觎帮主之位多时,只是慑于熊南雁武功,一直未敢有所行动。如今听得熊南雁说要将帮主之位传与他人,而且竟然还是个后生小子,心下端地是不忿,立时火上心来,暗中生了歹意。然而,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异样,做作着含笑赞同,但跟着又马上道:“帮主,属下以为此事还应再拖后一些,毕竟未泯还是太过年轻,仓促说出,怕会引来许多弟子不服罢。”

熊南雁也正是担心此事,听了也开始有些踟躇,道:“那你说该如何?”

俞柏龙道:“不如咱们再多给他一些时候考察,让他再多历练历练。”

熊南雁道:“拖得太久,怕他心里会不高兴罢。”

俞柏龙赶忙抓住这一话茬道:“这也正是对他的考验,如若他连此点小事都忍耐不得,那么日后又怎能当得大事?”

熊难雁略一忖度,心想也是道理,便只好同意,暂时将此事放下了一边,殊不料,这一放却再也没能提得起来。从那以后,俞柏龙便开始实施起了自己篡权夺位的计划。明里,俞柏龙不断请求熊南雁派遣童未泯去执行许多艰难危险的任务,说是对其加大考验力度,实是希望他能“因公殉职”

另外也可将之从熊南雁身旁支开;在暗里,俞柏龙却是不断组建自己的心腹势力,培养出了一批得力死将,又设计将右护法谢三霁害死,造成意外假象。之后,又选了一名颇精细的绝对心腹,将之派遣到熊南雁身边侍候,实是伺机杀害雄南雁,至于所用手段,当然都是一些下三滥的,于此便不多说了,总之,最后熊南雁是死了。刚巧那时,童未泯又被派出去执行一件极隐秘的任务,除了他自己与熊南雁,便只有俞柏龙知道。当然,这也都是俞柏龙所设奸计,为了叫童未泯入瓮,到时找好几个作伪证的人诬陷他一番,那他便是跳进黄河也难洗清了。果然,童未泯方一回转丐帮,便得知了老帮主被害之消息,而凶手竟还是自己。其时竟已有四五人无端指证于童未泯,登时引起公愤,在场几百帮众都吵嚷着要将之拿下定罪。当然,那几百人中有一半还都是俞柏龙的人。那时,也有些人觉出事情大有蹊跷,不太相信童未泯能做出这等事,如执法、戒律两位长老便是如此,但因着众意难违,一时也是不好多言。童未泯见到形势不大对头,心中虽然尽是苦衷与疑惑,但却也已无暇解释,只在心中向着老帮主吊唁一番,便霍然展开绝顶轻功逃离了去。那时,凭他的武功,帮中只有熊南雁与右护法在其之上,其他人却均是望尘莫及,偏巧前面二人又都已被俞柏龙害死。遂,一众人虽然也想阻拦,但却又都是不大敢出手,生怕一个不好,自己枉送了性命,便连俞柏龙也是不敢。再也因事出突然,童未泯轻功又太过了得。于是,几百号人竟是眼巴巴地看着童未泯飘然逃去,浑没丝毫主意。但是,也正是因为童未泯这一逃,帮众们对其的怀疑更是加重了,就连执法、戒律二长老心中也暗自打起鼓来。此后,俞柏龙由于辈分、地位,自然顺理成章的暂时接下了帮主之位。跟着,便昭告天下各地所有丐帮弟子,无论在何处遇到童未泯,都格杀勿论,事后再做汇报不迟。其实,他也委实是怕极了童未泯有一天得知了真相而回来报复,当真是做贼心虚。如此,童未泯便流落于江湖,过起了无家可归四处飘荡的日子,其间当然也碰上过几拨追杀他的丐帮弟子,但都是奈何他不得。不过,童未泯落得如此,想翻身也是难了。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先找到自己的师父洞庭怪叟,将事情禀明,再做打算。然一年多下来,别说是洞庭怪叟的人,就是丝毫有关他的消息都是没有。这晚,童未泯奔波打听了一整日,还是音信皆无,颓丧失落之下,便寻了间破庙休息。怎知道尚未睡熟,便听得一阵响动,黑暗中起身看时,竟是一个少女模样的人驮着一男子,踉跄行入。此二人当然便是楚云枫与陈娉婷,只是那时楚云枫尚自昏晕。童未泯本想出声招呼,但忽又想到此时此刻自己的处境,便即忍耐住了,当下屏息静气静观其变。直等到见了二人绝非奸恶之徒,后又得知了二人那一个比一个惊人的身世之后,这才打算现身。偏巧此时楚陈二人却又已陷入甜蜜温情之中,童未泯无奈,只得先出声将二人惊醒,这才出来。听了童未泯的一番叙述及自我介绍,云枫与娉婷均是连连咋舌、惊叹感慨不绝,同为童未泯之遭遇抱不平。只听陈娉婷关切道:“那,小叫……哦,童兄,你今后又有何打算呢?”

她本还想叫“小叫花”

但后来一想,如今已然知了人家的名姓,若再那般称呼,不免太不礼貌,于是便改了口。童未泯叹道:“咋办?俺还能咋办呀?还是要继续找俺四父(师父),待找到他之后再琐(说)罢。”

“可是,你不是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么?”

娉婷追问道。童未泯又是一叹,道:“那有莫(什么)法子,找不到也得找啊!唉,除了四父,俺便再也没别的亲尹(人)咧。”

说时,眼中不觉蕴出泪花,之后又道:“哈,这不,俺找了大半个种(中)原都杳无音信,遂便打算到关外去碰碰运气,再不行,便醋还(出海)。”

娉婷见自己触动了童未泯心中的酸楚,心下好生歉疚,一时间却又找不出安慰的话来,只得满含同情地看着童未泯。而身旁的楚云枫却是接道:“哦,童兄弟你也不用太难过。唉,正如你所说,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唯一的亲人是师父,我唯一的亲人也是师父。”

顿了顿,续道:“说来也巧,你我二人的遭遇竟也是那般相似。你从一帮之主而亡命江湖,我则是从一国之君而亡命江湖。”

说时,眼角处也是忍不住落下了两行酸泪。娉婷见了好生心疼,伸手轻揽上云枫右边臂膀,轻声道:“枫哥,你们都不要太难过了,坏的事情不会总那么坏的,早晚都会好起来的。”

云枫被那一声充满柔情的“枫哥”

唤得心头好生甜美,差点便魂飞天外,转头向着娉婷颔首一笑,应道:“是啊,事情会慢慢变好的,至少让我遇到你便不是什么坏事。”

娉婷也被说得一阵娇羞,不依地以身子轻撞了云枫一下,道:“你坏啊。”

其实,她不过是借着这一撞之势乘机靠到云枫身边,云枫哪有不知之理,顺势一迎,即将她迎入了怀中。一旁的童未泯见得这一幕儿女情长,既好笑又有些羡慕,只在心中自问:不知老天何年月能让俺也得个红颜为伴。但是,他也知道,这想法实现与否,都总要等到以后或是很久以后再打算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师父,想办法为自己平反,想办法将杀死熊南雁老帮主的真凶找出(直到此时,他都还尚未查明真正的凶手,但心中多少也有了些眉目,知道此事与俞柏龙不无干系,不然他绝对不会下出那道先斩后奏的命令)。楚云枫忽见童未泯自在一边痴痴出神,只道是自己只顾缠绵怠慢了人家,赶忙向陈娉婷打个眼色,顺手将之推起,然后向着童未泯道:“哈,童兄弟,实在抱歉,叫你见笑了。”

童未泯本在自己想着心事,并未太在意楚陈二人行为,此刻被楚云枫话语惊醒,怔了怔,随后会意过来,笑道:“哦,无妨,俺想……能在俺亡命天涯时遇到你俩,也算是坏事后的好事,咱们又(有)缘。”

楚云枫听了也是欢笑道:“哈哈,是啊是啊,能遇到童兄弟这等少年英雄,实在也是在下的荣幸。”

“哪里哪里,咱们彼此仰慕,哈哈。”

童未泯连连摆手打笑。陈娉婷忽而心血来潮叫道:“啊,既然你们都彼此仰慕,而且遭遇也如此相同,依我看就不如结拜成兄弟,日后行走江湖也好有个照应,如何?”

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楚云枫与童未泯听了竟同声叫好。当下,二人便即挽手面东而跪,撮土为香,互报了年龄长幼,结为异姓兄弟。云枫略长童未泯几岁,便为兄长。礼毕,二人挽手起立,童未泯激动地唤了声:“大哥。”

云枫也笑着应道:“好兄弟。”

跟着,二人便笑做一团。这边娉婷忽又拉着云枫叫道:“嘻,你们俩礼也行完了,可以喝结拜酒了。”

“结拜酒?”

楚童二人同诧异叫道。“是啊,结拜之后哪能不喝酒,喏!”

娉婷边说边顺手一指。二人顺她手指看去,只见一张破旧贡案上果然放着两只坛子,赫然便是酒坛子。酒坛子旁边还摆了许多其他的供品食物,只是大都已经腐坏不能吃食了。但是那两坛酒却都是未曾开封的,定然还能饮用。当下,童未泯嘻道:“妙也妙也,此处竟还备有美酒,大哥,看来四上天特意要按派(安排)咱在此结拜咧!”

说着,他竟再不客气,奔上前去,便首先拍开一坛,咕咚咕咚痛饮起来。楚云枫微迟疑一下,正想如此擅自引用人家上香拜神的贡品是否合适,陈娉婷已经一个箭步抢将上去,取下了第二坛酒,挥玉掌将封泥拍碎,跟着道:“枫哥,你管那许多做甚!什么神不神的。这世间若真个有神,你能被你叔叔夺了皇位、童兄弟能被人无端冤枉?”

云枫闻言一愣,想到:不错,我管他那许多干吗?如今得了娉婷妹妹又有了个肝胆相照的童兄弟,夫复何求?当下大笑道:“说的对,婷妹。”

说着接过酒坛,与童未泯酒坛对碰道:“来,兄弟,今日咱们一醉方休!哈哈哈。”

这一夜的酣畅淋漓便不消多说了,楚云枫与童未泯各自饮却了满满一大坛烈酒之后,彼此沉醉在酒意、友情之中酣甜睡去。陈娉婷见楚云枫高兴,自己心里也是欢喜得紧,一想到日后能与楚云枫浪迹江湖,差点便乐翻过去,当下在楚云枫身旁收拾了块干净地方(她毕竟还是女孩家,颇爱干净),贴靠着楚云枫,也自行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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