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周晨接的很快，他应该在食堂，听背景声，有些混乱。

        “一一？”周晨不太相信韩依依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但刚刚手机里弹出一条短信，他收起了疑虑。

        “嗯。”

        周晨去了个没人的地方，没有杂音，他的声音干净又透亮，“一一。”他轻声唤她。

        韩依依忽然眼眶一热，但她很快整理好，“我刚刚把钱转到了你的卡里。”

        “嗯，我看到了。”

        “这个月被扣了工资，也没有奖金。”韩依依的声音淡淡的，顺着电话线过来。

        周晨悠悠道，“没关系，剩下的我补。”

        韩依依吸了吸鼻子，“那好，就这样，我挂了。”

        周晨急道，“一一？一一？”

        韩依依瞬间挂了电话。周晨愣然看着手机屏幕，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周晨忽然发现，韩依依从不主动后，他们之间竟然可以做到如此疏远和冷漠。

        如果不是为了还贷款，韩依依会更加决绝。

        她像是一团火，炙热的时候热烈而灿烂，疏远的时候冷漠又冰冷。

        周晨无不凄凉的收起手机。用完餐后，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茶水间人不多，放眼过去，都是认识的前辈。

        他们在闲聊。

        “南城区那块的老房子终于要拆了，红头文件下来三四年了，也该动手了。”

        “南城区那块老年人多，住了一辈子，都不愿意拆。”

        “这次怎么肯了？”

        “钱给到位了呗。迪海有意举办世博会，南城区那块，就差东南拐角那块还没开发。”

        “那片荒地开发起来也不难，那帮人留在手里做什么呢？”

        “你不知道了吧，别看现在那是荒地，之前都是盖的房子，住着人呢。拆迁的话，得划平米，给房子。”

        “南城区三年前就拆过三批，将近大半的人已经入住安置楼，现在剩下寥寥几家，政府不会傻到为了他们再建一期安置楼。”

        “现在怎么办？没房分，能给拆？”

        “运气好呗。安置楼能值几个钱，那片荒地占地面积不小，这次啊，赶上世博，很多人立马签了合同，昨天去路过，挖掘机已经开进去了。”

        “全拆了？”

        “还没，还剩一家。不过大家都拆了，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他这么耗着，估计想再捞一笔。”

        周晨正好接完水，被人看到，“小周？”

        周晨迈着长腿过去，有人问，“周晨，你女朋友家是不是也在这批拆迁里？”

        周晨深情严肃，表情淡然，“我不清楚。”

        “你看看，小周装不知道呢。”一个老前辈打趣他道。

        “周晨，是就是呗，那拆迁快一到位，你还用在公司上班？这不华盛名邸要开盘了，你不赶紧去看看房源？”

        “看什么房源？抓紧讨好老婆才是最重要的。你们说是不是？”

        茶水室一片乐呵的打趣声。

        周晨压制住内心想动手的翻涌，他握紧拳头，硬是一声没吭。

        从茶水间出来，他去了卫生间。

        在洗漱池前，他张开双手，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掌心戳烂了，几个月牙形状的口子往外冒血。

        他内心极其骄傲，外表又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脑海里翻来覆去回想起刚刚那帮人的话。

        一字一句像巴掌往他脸上打。

        他打开水龙头，把血渍冲洗掉。

        镜子里，他的眼睛中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火。如果眼神能杀人，刚刚那帮人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了。

        又有人进来，是周晨的同事，看到是他，热络的打招呼，“周晨，晚上去喝酒啊。”

        周晨的眼神变的清冷，“行。”

        ·

        笙画总裁办公室内。

        亚洲区的总代理昨日刚从法国做完陈述报告回来。allen上任后，还没见过这位总裁。

        他年纪不小了，年近五十的模样，穿着身小马甲，个头不高，像玩朋克的潮人老头。

        老头名叫杜椁淳，为人和蔼，有些幽默在骨子里，他怕别人叫错他的名，统一让员工叫他果总。

        allen刚刚结束新一季度的述职，果总悠然自得点点头，语气有些烦躁，“行了行了这些事不用告诉我。我刚从法国回来，现在听不得工作上的事。”

        allen今天身着黑蓝色丝绒西装，衬得整个人尊贵典雅，像一朵迷惑人的蓝色妖姬。他微微笑着。

        果总的小马甲今天没穿，他穿了身黑色的牛仔外套，戴一个小皮帽，把话题引到别处，“allen，在国内住的还习惯吗？”

        “嗯，还好。”

        “华盛名邸靠海，那边清净，开发商特意从海南运来好几颗椰子树。”他忽然来了兴趣，颠颠到allen面前，探着脑袋问，“你在那住，那椰子能上去摘一个吗？”眼珠圆溜溜转了圈，allen一贯风度翩翩，正经的回答，“我还没试过，下次请果总去家里坐坐。”

        “名邸的初步理念可是爱情。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住那里，有没有一股体内的躁动迫使自己来场风花雪月？有吗有吗？”他急促又八卦的说。

        “我没有。”allen认真的说。

        果总背着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又笑脸相迎，“allen，在国外这么多年，有没有找女朋友？国外的美女是不是比国内奔放一点。”他用手化了个圆弧，“丰满一点？欸？”

        allen沉稳的回答，“应该是吧。”

        果总显然对他的回答不满意，他怯怯回到座位上，给自己点了支雪茄，又短又粗的腿搭在桌子上，嘴里调侃道，“李秘书说你艺术细胞都快溢出来了，哎，无趣无趣。”

        喜欢鸽子的人以鸽会友，爱好舞蹈的人跳舞相伴。

        果总一辈子画设计图，行为怪诞，独具风格，听闻allen是艺术世家之子，心心相惜的熟捻感使他对新来的艺术总监抱有太多知音幻想。

        今日一见，好不失落。

        allen优雅的微笑，“果总，冬季的秀场大致轮廓已经出来了，到时候我们再合作。”

        话题绕回工作上，果总不太开心，“出去吧出去吧出去吧。”嫌弃的小眼神住也止不住。

        “好。”

        allen迈着修长的双腿离开总裁办公室。果总在他离开后，把自己拉的长长的歪头看他的背影。

        九头身、大长腿、倒三角。

        迷是挺迷人的。

        “白瞎了一副长相。”果总吸了口雪茄，扶了下圆型黑色眼框，吐槽道。

        allen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坐电梯到自己的办公室。

        李秘书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allen先生，名邸那边刚刚安排好一套复式公寓，您今天就可以住进去。”

        “嗯。”allen保持着一贯的冷漠。

        alice今早做了次透析，情况不太好。做透析的医生按错了机器按钮，alice严重缺水，差点晕厥。

        还好她自己反应快，撑着身子喝了三大杯水才缓解过来。

        allen今天心情不妙，李秘书没做过多停留，出去了。

        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allen看了看表，直接明晃晃翘班了。

        韩依依伸了个大大下懒腰。

        她扭扭脖子，又酸又痛。

        视频剪辑好，她确认没问题，定好了发表时间，准时关电脑，下班。

        天已经黑了，王萌萌在等男朋友开车过来。

        韩依依不着急，她拿出平板，趁着这段时间开始画图。

        王萌萌的男朋友还不来，她肚子饿了，刚刚打了个电话，堵车了。

        她百般无聊，短视频也刷不下去了，跑来和韩依依聊天。

        “一一姐，你说我们的新同事什么时候来？”最近工作量大，以前不觉得，自从说要有人过来，王萌萌心里生出一种“我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活”的懒惰感。

        “不知道。”韩依依低头画的认真。

        这副图是私人约的，用在婚礼上，两个人的卡通画。

        韩依依不怎么理她，王萌萌灰溜溜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又等了会，男朋友终于到了，她和韩依依说了再见，一蹦一跳下楼。

        韩依依画完图，再次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她把画好的图发给客人，客人很满意，立马打了全款。

        韩依依收起平板，穿好衣服，下楼。

        迪海是座不夜城，晚上十点，俊男靓女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背着包去做地铁，她用手机扫码时，手机竟然没话费了，她又拿出平板，平板也关了机。

        好在手机有零钱，她到自助买票机那买票。

        买完票，她走进地铁内。夏天无声无息的到来，地铁站里也换了新的广告牌。画面上是华盛名邸的俯览图。儒雅高耸的楼盘和浩渺无垠的大海交相辉映，一片雄伟浩瀚。

        华盛名邸，临海而居。私人住宅，尽享浪漫人生。

        迪海寸土寸金的地方，竟然也被开发商找出这么一块环境优雅的地皮出来。

        韩依依往右看了眼，一平米到了六位数。

        她随意的别开脸，去搭坐地铁。

        地铁没通往韩依依的公寓，而是去了一家酒吧。

        韩依依平时休闲时，很喜欢到这家酒吧喝酒。

        老板和她是大学校友，两人在绘画社认识的。

        “今天喝什么？我的大美女？”老板扎着小辫，一身调酒服，头发涂了发胶，明晃晃会发光。

        “喝点最烈的。”韩依依要求道。

        老板对着他鬼鬼一笑，“宝刀未老。”

        “彼此彼此，我还年轻着呢。”

        才22岁，可不还年轻？

        一会，赵光挑了杯鸡尾酒给她，认真嘱咐，“我们曦光的新品，非常浓烈，小心点喝。”

        韩依依不屑道，“姐姐来会会它。”

        伏特加、金酒、白兰地、苦艾酒和蓝莓利口酒相混合——auntroberta。被人们亲切的成为长岛冰茶的爷爷。

        酒精的盛典，味蕾的天堂。

        回味甘甜，浓郁沉稳。

        赵光提醒她，“后劲大，少喝。”

        韩依依没听清。赵光不敢再给她调，后面换成了度数少的mike\"s嗨宁鸡尾酒。

        今天周五，来酒吧的人越来越多，赵光顾不得韩依依，韩依依独自坐在吧台品酒。

        一开始她头脑清醒，还能看清楚面前一整墙的展览品，到后来，酒精上头，她眼前模糊，人影开始重叠。

        赵光已经不见了，韩依依从吧台找了纸和笔，给他写了张欠条。

        摇摇晃晃从曦光出来。

        赵光再看到这个纸条，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喝醉了还能写字。”赵光边看边吐槽道，接着他把欠条撕成碎片丢在垃圾桶。韩依依仗义，两人在滑板社相识，当时看到滑板社社长骚动大一新生，他没忍住说了几句，没先到第二天学长竟然在他去外面买包的时候潜伏他，把他揍了一顿。

        赵光当时所有的钱投在了酒吧里，没钱缝针。韩依依路过看到他满脸鲜血，送他去医院，垫付了药费。赵光以为这件事就算结束了，后来韩依依竟然向学校举报了社长故意伤人和猥亵学妹。

        社长被记了大处分还差点被开除。这件事情过去后，社长想找回面子，某天把韩依依被堵在校外，但没想到他找的地方正好是技校前，路过的几个哥们看到韩依依被堵，二话没说把社长又揍了一顿。

        当时的赵光就在技校那伙人身后，他记得很清楚，韩依依看着社长狼狈逃走，她笑得爽朗，眉眼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张扬又肆意，头发一甩，丝丝顺滑。

        今天真是神了，半个小时前，周晨也来这里和同事喝酒。赵光没顾过来，周晨走的时候他才看到。

        他个人并不看好周晨，他有一副小白脸的长相，在宿舍里不爱说话，孤僻排外。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周晨是个学习的天才。

        周晨的酒量并不好，他个头高，但人瘦，走的时候颤颤巍巍的，估计还没韩依依走的直。

        又来客人了，夜晚的酒吧，才刚刚开始营业。赵光叹了口气，立马又去忙了。

        周晨和同事们分开，他头晕脑涨，在路边吐了两次。

        吐完后清醒了不少，他买了瓶冰水，一口气喝了大半。

        韩依依还没回来，楼上的灯是灭的。

        他就坐在单元入口前的长椅上，一手搭着西服外套，一手拿着水瓶。

        忽然，眼前多了一双细长的双腿。

        黑丝。

        周晨脸红红的，缓缓抬起头，是魏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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