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替死鬼

马殷这句话虽然说得很轻，我姑的身子却往后一倾，似乎收到了沉重的打击。

赶紧过去扶她，她却一把抓住了我，我想说什么，她却抚上了我的脸：“茗宝……我的侄儿，姑对不起你……”

我看见她眼中闪着泪，我忙说：“姑，你对我很好，你没对不起我……姑，你休息吧……”

就在这时，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些眼泪完全溢出来之后，我看到她的两颗眼珠子里装着满满的愤恨。

“你不是茗宝！你根本就是不是茗宝！你是高逸！……不对，你不是高逸！你什么都不是！你到底是什么！？”

她的手抓着我的肩膀，手指用力掐进我的肉里，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肩胛骨就像哟啊断裂了一般。

“姑……姑，你怎么了，我疼……”

“不要叫我！我不是你姑！”

她像疯了一般，冲我大叫着，我奋力挣脱了她的双手，靠在墙上，揉着刚才被她掐住的地方，眼睛却还是看着她那边。

见我挣脱了她，姑双手握成了一个拳头，她开始用力捶打自己的头部，我见状想要上去阻拦，却被身旁的马殷一把拦住了。

我姑自残的动作越发激烈，我咬牙要推开马殷，却听见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之前发生的事儿，你让她自己说出来。”

他的话刚落，姑就停止了动作，她嗯嗯了几声，像是在哭，而后她抬眼看着我和马殷，因为过于消瘦而鼓出来的眼睛里，又滚出来了两颗泪水。

马殷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怜悯，他放开了我，我也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

姑抽泣了一会儿后，终于微微张嘴，说出来一段尘封十几年的往事：

我的小名叫茗宝，十岁那年，在生了那场重病之前，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妈告诉我，那时候，所有人都这么叫我。

我爷爷只生了一儿一女，也就是说，高家到我爸这一代就是单传了。我爸爸天生好赌，跟电影《活着》里的葛优差不多，家里的值钱的东西都被他输光了，也就只剩这郊外那栋占地好几亩的大宅子。

我妈说，当时要不是她把房契藏起来了，估计这房子也早被他输了，到时候，我们娘两连同我姑，会连个容身之所都找不到了。

人有旦夕祸福，我爸死后，我妈就跟我姑带着我，三人住在这么一个大宅子里，也算过了几年平顺的日子。

本来风平浪静的日子，被一个突然传来的消息打破，离这里几十公里远的省城扩建，省长亲自点兵，将我家这栋大宅子周围全部规划成了旅游开放区。

当时整个村子都沸腾了，我们一家也喜气洋洋的，就在我妈欢欢喜喜地算计着，我们高家这么一大栋宅子将要陪多少钱的时候，我却失踪了。

一开始我妈妈因为我是跑到隔壁村去玩儿了，小时候孩子们都喜欢串门，也有心大的，过了好几天才回去，免不了就是一顿打。

听我妈说，我小时候就算是比较调皮的那一拨，所以那天晚上我没回家，我妈也不是很着急，我姑也劝我妈说，我丢不了，明天一早肯定能回家。

后来的事儿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第二天，第三天……连续这么过了好多天，我都不见回家。

我妈跟我姑开始在村里找到处找我，还发动邻居们去其他村子找我，可是都找不见我的人，我到底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事情终于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过去，当我妈意识到我失踪了的时候，她身子一软，就晕倒了。

我姑去找了神婆算命，那是村里地位最高的神婆，她在对着一堆烧成灰的黄纸看了很久之后，大叫一声不好，说我被隔壁的三娃子拉去坐了替死鬼！

当我姑把这事儿告诉我妈的时候，我妈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差点儿没死过去。

三娃子跟我同年出生，只不过，他在六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这孩子也实在可怜，据说是出生的时候，长着一双阴阳眼，老说自己能看见鬼，他往谁家门口一站，只要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某个人，那人过不了几天准得死。

村里人迷信，大家都说三娃子是是个不祥之人，大人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跟他玩儿，这孩子就只能坐在自己家门口，孤零零地一个人，自己跟自己玩儿。

三娃子就住我家隔壁，那时候我还小，我妈虽然也不让我跟他玩儿，却并没有告诉我原因，我想她大概是怕吓着我。

听我妈说，那时候我经常一个人站在门口，看着三娃子跟空气说话，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总之看起来怪可怜的。

我跟我妈说我要跟三娃子玩儿，我妈一开始并不同意，她也估计那个事儿，毕竟那么邪乎，她还是不想让我出事儿。

但我那时候确实皮，就算是我妈不同意，我也已经偷偷跟三娃子玩儿了很长时间了，我妈发现之后，虽然狠狠说了我一顿，但看我没出什么事儿，渐渐地，也就不再管我了，只是说让我别把他带到家里来。

三娃子没有朋友，总算有人跟他玩儿了，他也很开心，脸上的笑也多了起来。

后来有一天，我娘家舅舅过来找我妈，给我带了一些糖果，他见我坐在三娃子家门口玩儿，就把那东西拿过来给我吃。

我舅舅不知道三娃子的事儿，也给抓了一把糖要给他吃，三娃子只是看我舅舅一眼，就那一眼，他吓得尖叫起来，那包糖也没接，转身就跑开了。

舅舅有些莫名奇妙，而这一幕刚好被过来叫我吃饭的我妈看到了。

她拉着我回去的时候，我舅舅还挺奇怪的，说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给他糖吃他都不要，我妈当时看他的眼神非常担忧。

第二天舅舅就回去了，我妈送了他很久，一路上都嘱咐他要小心。

我舅舅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附和着她说着，说自己会小心地，也让她注意身体，毕竟一个女人拉扯个孩子不容易。

舅舅走后，我妈妈在路上看了很久，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了，这才拉着我离开。

那天晚上我妈一直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把我叫了过去，郑重地告诉我说，以后不许跟三娃子玩儿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开始并没有答应，接过我妈一个大嘴巴就打到了我的脸上，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打我，所以当时她也哭了，我姑见了赶紧跑过去来，问清了缘由之后，让我赶紧跟我妈道歉，并答应以后再也不找三娃子玩儿了。

我点头同意之后，我妈的脸色这才平静了些，正当她要出门买菜的时候，有人却突然闯了进来，一间我妈就说，我舅舅昨天在回去的路上，乘坐的中巴车，刹车失灵冲下了一旁的悬崖，整车人全死了。

我妈一听，整个人差点儿就要倒下去，她回头看着我，脸色惨白。

后来，我妈就把我看得很紧了，我也再没有跟三娃子玩儿，三娃子经常会在门口站着，只要看到我过去，就会叫我。

因为答应过了我妈，我真的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后来在叫了我几次没有答应之后，他也就不再叫我了，只是还想之前那样，一个人失望的坐在家门口，时不时对着空气说话。

后来有一天，三娃子就消失了，三娃子的父母找遍了整个村子也不见他人，不管儿子是怎样的，也是他们的心头肉，村民们见他们实在可怜，也就主动帮他们寻找起这个失踪的孩子来。

有人找来村里的神婆算了一卦，神婆什么都没说，只是指了一下后山。

当时人们就明白了，后山有个黑水塘，深不见底，这三娃子估计是被水鬼拉了进去。

众人赶紧赶到黑水塘，果然在水塘边，找到了三娃子的一只鞋。

随后，神婆对着水塘做法，来来回回地走动着，烧纸撒米，最后她扔了一把笤帚到水塘里，那东西很轻，就这么浮在水面上行，也不动。

说来也怪，在那笤帚扔下去没多久，水塘里的水就开始沸腾起来，鼓出了一个个大气泡，就像是烧开了一般冒着热气。

就在这时，有人叫了一声，众人朝那水塘中看去，只见那笤帚一下子就沉了底，没过多久，一个小孩儿的尸体就浮了起来。

三娃子的父母一件，呜地一下就哭了起来，孩子被捞起来放在岸边，早已经去世多时了，身子也泡得发白。

三娃子的妈抱着儿子的尸体说，三娃子失踪的前一天，就告诉她说自己太孤独了，没有人理他，他不想活了，想死。

当时她只当是孩子说胡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果然没过多久，三娃子就……

我妈也在场，她听了这话之后，心里越发觉得愧疚，因为毕竟是她不让我跟三娃子一起娃儿，如果她不那么做，也许三娃子就就不会寻短见。

后来，我妈因为这事儿，还专门给三娃子烧了一些纸人纸衣服什么的，说让他来世好好做人，不要再看见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了。

几年后，三娃子就会要被人遗忘了，我突然的失踪，那神婆居然算出来，是三娃子在找人索命，这不得不让我妈想起了当年的事儿。

三娃子想不通跳了黑水塘，现在，要找她的茗宝当替死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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