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回，忽然再见

陈澄捏着酒杯不说话，一双眼睛只锁定小舞台上的安佳。

我本就无话可说，此时更不愿多什么，便靠在座位上默默地揉着自己尚且疼痛的手臂——出狱时安佳的那一脚急刹车我撞的结结实实，此时手臂彻骨的疼。

忽然有一种锋芒在背的感觉，好像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于是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的卡座里零零星星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却并无异常。

“怎么了？”陈澄察觉到我的异样。

“没事。”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你有些紧张的样子。”

“许久不见灯红酒绿，有些不适应。”

“没事，很快就适应了。人是适应能力最强的动物。只要愿意，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就没有不能改变的。”陈澄说着，叼了一根烟在嘴角，伸手往口袋里去找打火机。

“或许吧。”我看见舞台上的安佳冲着自己笑，也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周蜜，有人在看你。”陈澄忽然说。

“？”那种锋芒在背的感觉又来了，而且更加强烈。

“你身后两个卡座的位置，一个穿着黑风衣带着浅灰色眼镜的男子。”陈澄说道。

我刚转过头去，便听见一声惊叫，但见一个丰满性感的女子被一个带眼睛的黑衣人捏住小臂。

“啊——痛死了！你放手啊！放手……”女子挣扎着。

“你的手放错了地方，记得长点教训。”黑衣男子手臂一送，把那性感的女子给推倒在卡坐上。然后抬手从口袋里扯出一方白色的丝巾擦了擦手。

我的心蓦然一紧——是他！

虽然时隔五年没见，他通身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不是当初那个温暖如阳光的男子，而是一脸冰霜满身戾气，即便是隔着浅灰色的镜片，依然能感受到他冷冽的目光。只凭那低沉性感的声线，那像是被天使亲吻过的侧颜，我便一万分肯定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秦皓阳。

那个曾经与我热恋，发誓一辈子在一起又忽然间劈腿，连一个解释都懒得给我的秦皓阳。

那个被我一起之下用筷子戳伤了眼睛的秦皓阳。

那个跺跺脚整个S市经济都地震的秦家的大少爷秦皓阳。

一时之间，我如同坠入冰窖，又如同跳进火海，全身又冷又痛，连呼吸都被死死地遏住，站在那里全身发抖。

“不好意思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有服务生上前去询问。

陈澄则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突发的事件，一言不发。身为老板，对于这种陪酒姑娘钓凯子的小事自然无需他亲自出马。

“没有。”秦皓阳抬手紧了紧领带，冷漠的说道：“我如果有什么需要，也轮不到你们帮忙。”说完，便丢下几张百元钞票起身离去。

服务生转头看陈澄，陈澄轻轻点了点头。服务生弯腰拿起茶几上的钱，分了一半给倒在沙发上的女子算是赔偿，剩下的交到吧台结账去了。

发生这样的事情，安佳早就从舞台上冲了下来，抓住我冰冷的手问：“小蜜蜂？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的声音都是颤的，浑身都在发抖。

安佳伸手把她拥抱住，低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在呢。”

我的闭上眼睛就看见那张带着梦靥中的脸，之前是阳光帅气，现在却阴沉冷酷，浑身上下散发着魔鬼的气息。尤其是那双浅灰色的镜片，遮住那双原本不笑自暖的眼眸，让人望而生畏，再也不敢想去靠近。

“周蜜，周蜜……”安佳叫我没反应，便轻轻地揉着她的脸颊，“周蜜你看着我！”

“佳佳……”我终于回神，茫然的看着安佳。

“没事了没事了，咱们回家吧。”安佳揽着我的肩膀往外走。

陈澄皱眉看着我的样子，劝道：“她这个样子回家也没用，不如让她在这里喝两杯。”

安佳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听陈澄的，就问我：“小蜜蜂，你要不要回家？”

“给我一杯烈酒。”我喃喃的说道。

“那什么，佳佳你带周蜜去里面包间坐，我这就叫人把酒送进去。”陈澄说道。

“好。”安佳扶着我穿过大厅，进了一个隐秘的包间。

*

我大口喝下一杯威士忌，感觉到从喉咙到心窝都火辣辣的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

“佳佳，跟我说说他吧。”我捏着酒杯说道。

安佳皱眉看着我，心疼的搂过我的肩膀，叹道：“小蜜蜂，你别这样，其实他挺好的。他们秦家那么有钱，当时就把他送到国外去治疗了，听说是送了瑞士，你想想，人家欧洲的医疗水平那么发达，那伤应该能治好的。还有，这几年我偶尔从财经杂志上看见他的报道，也从没有人说他的眼睛有什么不好。当初的确是你一怒之下误伤了他，可你不也在牢里呆了五年吗？这一切都抵得过了。你，不欠他的。”

我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有些东西，怎么能一句‘不欠’就能了结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还爱他？”安佳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见她不声不响，立刻着急的劝道：“小蜜蜂，不是姐说你，他那样的人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你喜欢谁不行为何偏偏喜欢他？”

“没有的事儿。”我语气决绝，像是否决自己一样否决安佳的那句话。

“你真的不能再喜欢他了！别的不说，就他爸一个人也够你受的！秦氏有多厉害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当年若不是他爸爸出狠手，你也不至于一判就是八年！故意伤人不能判死罪，如果能，估计你早就化成灰了！小蜜蜂，那件事情我早就咨询过律师了，像他那种程度的伤，判个三四年足够了！有那件事情横在你们之间，就算他肯原谅你，他爸也不肯的。何况刚才他那样子你也看见了，跟之前完全不是一个人。我听说他变得手段狠辣，谁若是让他有一点不痛快就十倍的还回去，但凡跟他合作过的人都没有一个说他好的。”安佳不放心的叮嘱道。

“这都是我的错。”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仰头倒进嘴里。

安佳看着我痛苦的样子，心里万般不是滋味，想当初我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因为一场残破的恋爱，没了父亲，嫁了母亲，五年牢狱之灾，出来后像是变了个人……

“小蜜蜂，人这一辈子谁不会犯错？你已经付出了五年的青春，够了！”安佳劝道。

我苦笑摇头，有拿起酒瓶给自己倒酒：“佳佳，你不明白，这个世上有些东西是永远都填不满的。”

“好了小蜜蜂，别这样。”安佳很想劝我别喝了，但却没有，她想让她喝醉也好，至少可以忘了痛苦，好好地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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