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随朕围了桂宫

那女子赧然垂下眸子，“小女苏婵......”
她早几年便闻得燕王许之洐似十殿阎君一般令人生畏，这几年她一个人在宫中挣扎求生，被压迫至最底层，更见识到了当权者的厉害。
此时虽十分害怕，但想到自己尚有几分姿色，亲姐姐又是侧妃，陛下必要给自己几分颜面。当然，若是真的如长姐所言，入了陛下的眼，便去过人上人的日子，那便再好不过了。
正月夜里寒凉，殿内虽生着炉子，但她只着了抱腹与衬裙的身子已然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眼前的帝王有一副俊美无俦的好相貌，却不怒自威，单是在案上闲坐便气势骇人。尤其，尤其他还正用脚尖挑着她的下巴。
苏婵虽提前吃过解药，依然被这殿里的催/情香迷惑了几分心智，忍不住抬手捧住他的脚，楚楚可怜道，“陛下疼疼婵儿！”
许之洐嗤笑一声，微微向前俯着身子，打量女子片刻，才慢悠悠问道，“你们苏家的女子，都如此下作么？”
苏婵浑身一僵，睁大了眸子看他，“陛下......”
“是你姐姐让你这么做的？”
苏婵低垂着头眸子，“婵儿不知，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殿里了。”
许之洐面色冷凝下来，“你在这里，那这朱雀殿的主人去了哪里？”
苏婵心里阵阵忐忑，“婵儿不知......”
许之洐冷笑一声，“不知。”
他站起身，拽着苏婵如白藕一般的手臂将她往外拖去。苏婵吃了痛，娇声哀求道，“陛下饶命......婵儿不敢了......”
他步子顿了一下，“朕再问你一次，谁命你来的，朱雀殿的人又去了何处？”
苏婵不敢再回避，忙吐露出实情来，“陛下恕罪，是太后娘娘命婵儿来的。朱雀殿的人酉时便被太后娘娘接走了......其余的，婵儿再不知道了......”
许之洐倒吸一口凉气，眸中随之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一脚踹开殿门，仍旧将苏婵提到了殿外，“就在此处跪到天明。”
此时尚是正月，天寒地冻，廊下的积雪虽一早便被宫人清扫干净，但那汉白玉地面之上依旧有一层冷冽的薄冰。
苏婵只着了抱腹衬裙，方一从温暖如春的殿内出来，已是冻得浑身寒战不止。
眼下听了天子命令，更是吓得三魂六魄都散了。见许之洐抬步就要走，苏婵忙抱住他的腿，“婵儿年纪小不懂事，求陛下饶了婵儿吧！陛下！婵儿会冻死的！”
许之洐的怒气已经掩不住了，他一脚踢开苏婵，转头向周叔离命道，“看好了，若有违逆，当即处死！”
周叔离忙应下。
苏婵愣怔住了，再不敢说一句话。
谁说只要过了今晚，她就能做人上人的？天子如此冷绝无情，她岂会再有做人上人的机会？
***
桂宫之内，顾太后还兀自望着窗外自语，“孤历经四朝，什么没见过。”
“旧人死了，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充实后宫。这乾朝那么大的疆土，什么样的好姿色没有。”
姜姒没有细听顾太后的话，她被压得丝毫不得喘息。只感觉似有什么破裂了一般，胸腔内发出“砰”得一声闷响，片刻唇角流出血来。
成袋的舂米重重堆压在她身上，姜姒几乎要窒息而死。
顾太后向来不会心慈手软，她手底下的宫人亦是办事利落。
但无论如何，姜姒知道自己不能死。
为了裴昭时，她也不能死。
她要活着，活着看着裴昭时好好长大。
她不知道伯赢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丢在地上的琉璃耳坠，什么时候才会巡逻到桂宫来，她心里充满了不确定。但若发现桂宫起了火，他定会赶来看上一眼罢？
在蓟州郊外被赵世奕活埋前，她便是依靠放火获得一线生机。
因而姜姒疾力拽倒一旁立着的连枝灯台，那灯台本便一人高，造型金枝秀华、交错生辉，此时“哐当”一声摔倒在地上去。
烛台火光四溅，登时烧了起来。
***
许之洐策马往桂宫疾驰而去，十余个宫人紧紧跟来。
迎面遇上一队行色匆匆的禁卫军，为首的一身银甲，在夜色下泛着发白的光，此时怀中正抱着一人埋头疾走。
“大胆！何人竟敢在宫内骑马！”一禁卫军已然拔出剑来，高声喝道。
许之洐勒住马，沉声道，“朕。”
借着宫灯的光，见端坐马上威风凛凛的果然是天子，众人赶紧侧立一旁垂首行礼，“陛下。”
“怎么回事？”
伯嬴道，“回禀陛下，桂宫失火，恰逢末将等巡查路过，发现姜姑娘被人用舂米堆压，内伤极重。”
许之洐瞳孔一缩，目光苍冷。
他没有下马，那马便在丈许方圆之内打了几个转儿。
此时那几个黄门侍郎也已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许之洐顿了片刻，才冷然命道，“即刻召太医令进朱雀殿医治。其余禁卫，随朕围了桂宫。”
黄门侍郎垂头目目相觑，噤若寒蝉。
禁卫军已齐齐应了一声，随许之洐打马往桂宫奔去。
伯嬴命道，“有劳诸位内官，速去传召太医令进朱雀殿。”
黄门侍郎已回过神来，不敢再耽误，赶紧应下，小跑着往太医院赶去。
***
此时，苏婵连同守在殿外的婢子还跪在雪中瑟瑟发抖。
因周叔离始终立在一旁好生看守，苏婵连件袍子都不敢去取。
想来她还是处子之身，从不曾在外男跟前穿成这般模样。如今被罚在殿外已是十分羞耻，何况能不能熬过这一夜更难说了。
若不是周叔离看守极严，她必会找机会要那婢子去广明殿求助于她的长姐。可惜，她稍微动一下，那周叔离都要斥责，“老实点儿！”
连只老鼠都休想从他眼皮子底下逃窜，哪里还敢奢望出去求援。
好不容易听得殿外有了动静，扬头见伯嬴怀中抱着弱柳般的女子匆匆登上石阶，苏婵跪着往前哭道，“大人，婵儿好冷，大人，救救婵儿吧......”
伯嬴没有理会苏婵，此时太医令及各位太医已经立在殿外等候了。
姜姒气若游丝，瘦削的身子在正月的夜里冻得似一块冰，但有人为她鞍前马后。
而苏婵的生死无人过问。
这便是宫闱。
这便是无情的、吃人的宫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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