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出品成功

老祖疑惑道：“沈夫人说不对吗？我摸来摸去就是这个手感，没错啊。”

余小纶有点挫败地坐在织布机前：“看成品其实是真的漂亮得不像话，老祖你看不到好可惜，但沈夫人说，软、柔、薄都差一点，她是亲眼见识过荷光浮影纱的人，也上手过，她不认可，这东西就是没到标准。说到底还是我技艺不到家，夫人还把我当宝，千里迢迢把我带过来。”

“夫人和主子都是做大事的人，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信不过自己还信不过夫人的眼光？”

余小纶显然有被安慰到：“也是，饮州城我自认，还是排得上名的。”

老祖这时骄傲道：“我孙女的手艺都是我亲传的，好不好我能不知到？你再好好钻研钻研，沈夫人见多识广，她要求出来的，肯定是最好的。对你的技艺提升也有帮助。”

余小纶用力点头，想到她老祖看不到，又大声道：“嗯嗯！”

林忆看得心里触动，人与人的差别真的好大，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看看老屋她那便宜婆婆，再看看这瞎眼老祖，人家眼瞎心亮，祖孙俩都好正气。

沈母已经开口道：“老祖说得对！忆丫头带你回来，就是对你的技艺有信心。”

祖孙俩没想到两人说小话，还被人撞个正着，忙站起来：“夫人，沈夫人。”

老祖一听也要起身。

林忆忙阻道：“老祖不必多礼，按理我们还是你的晚辈呢，你按平常习惯就行。”

老祖道：“这哪能呢，你是主家，这不合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你在，咱们这就有了镇宅之宝，所以你也别拘着那一套虚的了。”

余小纶心里的感激是毋庸置疑的，眼角泛雾，跟着林忆劝老祖：“老祖，不如听夫人的，你这么大年纪，硬要跟她行礼，她也不自在。”

老祖还有叨叨：“你这孩子，老祖怎么教得你这么不懂礼呢，别说夫人对你算是知遇之恩，就是正常人家的主子属下，也没有把礼仪去掉的道理。”

沈母道：“老祖，我跟你说个交心话，你这个年纪，肯定是我们的长辈，你叫几个小辈受你的礼，她们就是受了，心里也不得劲。不如听她们的，你当是大家的孝心也好，什么都好，成全她吧。”

老祖嘴里还道：“这怎么要得，怎么要得。”

林忆道：“小纶，把你老祖扶定了，别让她折腾，咱说不通就强来，来几回啊，她就习惯了。”

余小纶被她逗笑：“老祖你听到没，你再不应，人家就要用强了。”

大伙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一扫刚才的郁闷之气。

笑了一会，又拉了几句闲话，小纶重提荷光浮影纱的事。

她奥恼道：“还是不得要领，我也不能保证，这次一定能出成品。”

林忆与沈母相视而笑：“别急，先休息会，跟我们说说闲话，一会呀，说不定有惊喜。”

小纶道：“我还是抓紧时间继续钻研吧，这原料这么难得，每费几卷线，我就心滴血。”

林忆拉了她的小臂一把：“别忙了，坐一会。越急越做不好，不如聊聊天，静一下心说不定有意外想法呢。”

见余小纶有点不情愿，林忆打趣道：“怎么，你也要学你老祖啦。”

小纶辩她不过，只好停手。

两人又说了半日闲话，眼看小纶真的坐不住了，几次欲张口说什么，都被林忆或者沈母生生截下话头。

终于青梅出现在了纺房门口。

林忆如遇救星，看向前者的眼里都带着光。

灼灼地看着她，而后是她手里捏着的那方巾子。

她急道：“怎么样？”

青梅摇摇头：“奴婢不懂，特拿来给沈夫人细观。”

她小碎步走得蛮快，沈母起身迎上去，接过巾子，神情已经沉醉其中，口道：“一模一样，真的太好看了。忆丫头，新的荷光浮影纱问世了！”

林忆见她神色，已知结果，还是连问几声：“真的，真的吗？”

沈母不厌其烦地回答：“没错，是真的，是真的。这是真正的荷光浮影纱，太完美了，这么绝色的作品，不怪市面十年都流通不起来一匹。”

只有余小纶和老祖五头雾水。

老祖只听了几句语焉不详的话，看不到青梅拿来的东西，这里急问：“什么东西，荷光影纱问世了？谁纺出来了，是小纶吗？”

小纶还是摸不着头脑，她自己在织，成没成她不知道吗，而且拿过来的这方巾子和她纺的也不是完全一样：“这个跟我织的，似乎有些不同。”

林忆：“这就是你织的！”她盖章立证道。

余小纶更蒙了：“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之所以看中不同啊，是有原因的。”沈母笑道。

“什么原因？”

“你猜我们这巾子哪来的。”

“哪来的？”

“是我们过来的时候，见到一位婶子在晾衣，她捡的你这里的一方不要的料子做巾子，洗了水再用，刚晾上就被我们看到了。”

余小纶再迟顿这里也知道原委了：“你的意思是，我织的没问题，之所以不是你想要看到的效果，是因为没洗水？”

沈母肯定地点点头。

“我确实没想到，洗过水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如果老祖没瞎，她们会更早一步知道这纱已经成功了，因为她看不见，只凭手感，在沈母否定的情况下，她也不能百分百确认。

林忆：“小纶，你真的太厉害了，我原本以为，没有人手把手引导和指导，只凭老祖的记忆和你自己摸索，怎么都要明年才有机会成功呢，你不愧是天生的手艺匠人，太厉害了。”

余小纶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推道：“都是你们原料充足，我才有足够的试错成本，可以反复研究，我还要感谢夫人你，没有你苦心种出这么多的荷麻，荷光浮影纱根本不会再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诶，最应该感谢你！”

“不对，你才是最大功臣！”

沈母笑道：“天大的好事，不必谢来谢去的，都是大功臣。按我说，硬说要谢谁，那肯定是忆丫头你。”

余小纶点头如捣蒜，疯狂赞同：“就是就是。”

林忆不解道：“为什么呀，如果没有小纶，凭我自己是不可能织出来的。小纶才是不可或缺的。”

沈母说：“我们最应该感谢的，是最先一力主张要开始这个事情的人，那个人就是你。”

她眼里都欣慰的光，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子，当成女儿一样的小丫头，为她有这种心志，及先见之明而感到面上有荣光。

继续道：“在你前头，你知道有多少大商贾做过这样的梦，他们付出的心力和财力不比你少，这个我就早和你说过。”

林忆轻轻颌首，虚心听着老师的话。

沈母：“他们没有成功，除了很少能像你一样完全地，投入地去做这个事外，还有就是他们也不如你坚韧，因为很多失败的前例的在那里，所以当他们失败后，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怎么抢救或者继续，也没有破釜沉舟去损留全的决心！”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

林忆目光虔诚地看着她。

“他们想，原来真的种不了，算了，还是看天吧。或者就是各种呵斥培育的人废物、饭桶，导致底下的人也没有反复试验钻研的勇气和底气，失败就成了必然。”

林忆前面还好认真听，越听越不对劲儿，怎么一个劲都是在夸呢：“老师，你还真是王婆卖瓜啊，哪有这样夸自己学生的。”

“那也要学生有本事，我做老师的才能有理由夸啊，王婆没有瓜，她能夸吗？”

林忆粉脸飞霞，告饶道：“老师，求你了，给弟子留几分面子吧，再夸下去，就天上有地下无了，我本事没到家，怎么当得起，你要被人笑话的。”

沈母：“让他们只管笑，笑之前先问问自己是什么货色。”

“哎哟，老师——够了——”林忆一个刚做娘的人，连撒娇都用上了，咱们做个弟子容易吗。

“行行行，不说了，总之咱们这个事，真要感谢，就要感谢最先起头的人，没有她，后面什么事都不会有，所有的功劳也是不存在的。”

余小纶道：“我觉得沈夫人说得很对，这个功不归我，不过，这么多材料，这么高要求的作品，真的对我的技艺提升很大，这是可以肯定的，所以归根到底，我个人也要谢夫人你，谢谢你签我，带我过来，见到这么难得的东西，还有幸重塑它问世，这对我来说，已经是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了。”

这是她作为一个纺织女职业生涯最高的奖赏！

荷光浮影纱问世，纺房一片欢欣，余小纶已经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掌握了成品窍门，倒也不急了，这下终于有了闲心与她们逗趣。

最叫人惊异的是老祖，余小纶发现她瞎了好久的双眼里，竟然再次有浊泪流下，不由大惊。

她老祖这对眼不管受任何刺激都毫无反应十几年了，迄今一共就流两回泪，上回是激动的，这回也是，一问又没有任何痛苦，不过她自己也能感觉得到眼内液体的流动。

余小纶看向林忆，后者哪有不懂的。

忙道：“一会仁礼下来，我请他帮忙看下，前面没看，主要没谁能想到老祖这眼还能有反应。”

大伙都点头称是。

这么聚了半日话，几人都因为太过高兴而谈兴未退半分，可惜大、小少爷却等不及了，肚子饿得在红衣婶子张罗下带着四处找娘要奶。

众人其乐融融，逗着等奶喝的两位少爷，笑说，怎么才长个把月，这长相就由爹随娘了。

老祖还给大家解疑，“小娃娃就这样，小的时候，都是长一段似爹，长一段似娘的，没个准数，真长大了，才慢慢定型长相。”

几个人都觉得出奇，浑然不知一场无冕之祸正在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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