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贵公子二

林忆心神一震，下意识低下头去。

众人的目光已随着他的指向，一齐望过来，看来看去，只是几名寻常公子在饮酒，并无女子，不禁大笑。甚至有人叫道：“这位公子，人家如烟姑娘说的是女子，这里除了姑娘们，哪来的女子。”

又有人接上：“浣纱楼还有不为这位贵公子顷倒的姑娘？是哪个，找出来，小爷今晚就点她了。”

一个醉鬼道：“哟嗬，那我也来凑一脚，五十两银定一晚。”

红牡丹闻言大喜，心想，是手下哪个姑娘眼光这么高，五十两银啊！如烟连包四五日，也才三百两银，但人家如烟是头牌，到底是哪个姑娘没头牌的脸，却有头牌的命。

满堂哄笑起来，金贵公子道：“寻常女子迷的不过是我一身金玉皮相，倘若去掉这一身，这浣纱楼里面试问还有几个姑娘愿意同我说笑。”

饮酒作乐的客人们笑声小了一点，却有人道：“公子说的什么话，这本就是声色之地，银子销魂屈，什么去掉金玉皮相，那岂不是明着耍流氓？”

金贵公子并不恼，反而极有风度道：“兄台说得是，不知道是不是每位仁兄都是这样觉得。”

如烟道：“我看那位公子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她说着，目光也往林忆这处看来。

林忆一时愣在那，不知道这风究竟是怎么回事又吹到了这里，只好继续垂首，装作专心酌酒的样子。

如烟道：“那位公子既不作声附和，也没有目光认同，若不是事不关己懒得出声，就是不那么认同这种说法了。”

前面说销魂屈的大爷似是觉得被下了面子，想要发作，但见那满饮州放荡的王少爷就在他身侧坐着，这个纨绔总要给几分薄面的，不悦道：“小公子来都来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莫不是你看中的姑娘，没轮着你，所以故意这番做派。”

林忆揣好帖子，低声道：“王少爷自耍吧，我先走了。”

说罢，只做羞恼难当的样子，脸红耳赤带着杨斌出了浣纱楼，那金贵公子风流多情的样子看得她心里发沉。

殊不知后头的王嘉宝却看着他低头时无意露出一截细白脖颈，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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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的寿宴说到就到，今日城官府宅张灯结彩，盛况空前，宴请各方来贺客。

整个饮州城叫得出的名号的人，都齐集在城官府后宅里。

林忆在沈母的的帮助下，早已按京师贵女的标准穿戴一新，青竹看得眼都直了。小姐平时注重妆扮，细布素衣，还几次扮作男子往外跑，今日认真敷粉画妆，她才惊觉小姐如斯美貌，甚至超过了美誉满饮州的魏小姐。

果然人靠衣装！

她此时对比了一串红石榴发钿，觉得无论颜色还是发型还是妆容都十分衬搭，正要妆上，被进来看进展的沈母叫停。

“发饰无须繁杂，越简越好。”

沈母双手轻托住林忆的小脑袋，仔细端详了会，示意她们取过一枚赤金大菊华胜，上面每一叶花瓣都薄与蝉翼，精细无比。

这不是一般官家小姐能用得起的东西，林忆疑惑地看向沈母。

沈母慈爱地道：“很久以前宫里的娘娘赏我祖母的，后来留给了我，现下我也用不到，反而你用着正好，我没有女儿，给你也一样。”

林忆心底大震，按年纪来说，沈母说的应该是前朝的内宫制品，不过，朝野上下从来只看书籍文人谋反论，倒从没人去关注这些妇人日常用品。

所以才能传用至今。

林忆前世，一直屈居在李家村，日日劳作，吃不饱，穿不暖，日里怎么看都是面黄饥瘦的，好在骨相不错，认真看始终有几分清丽感。

后来重生了，自己两口子关起门起过了无忧无虑的小日子，瘦削的脸也有了几分软肉，她本就芳华正好的年纪，小脸比鸡蛋白还嫩，堪比三月红桃，八月白牡丹。

李长泽这辈子又极尽宠溺之其事，把她滋润得水灵喜人，稍作打扮就超越了很多一般夫人。

这次在沈母的授意下用心妆扮，着的是浅金线边的软缎流锦长襦裙，样式简洁明丽，发上的华胜夺目，其它发饰也拆了，这么一看，既简单大方，又不失秀气优雅。

行走间步履翩翩，轻挪慢移，怎看都是自小在贵人堆里长大的女子，便是京都里的女子也没几个能比得过她的风头。

好在老太君过寿，讲究的是岁鹤延年，并不用担心因妆扮太过而引主人不满。

两人收拾妥当，带上礼物，随行的是青竹、青梅与杨斌，秋忆堂门口等着早雇好的华丽马车。

主仆几人坐在车里，杨斌坐在车前座驾上，马夫手里鞭子凭空啪一声，踢踢踏踏动起来。

街上挤满了要去赴宴的马车，行程十分缓慢，难免有些互相不小心碰撞到的，掀帘一看，都是熟人，互相客气一番也就过去了。

偏偏林忆的运气一般。

车体哐当一下，与什么碰上了。

青竹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脸蛋儿飘红，飞快缩回掀帘的手，绞巾子玩。

林忆奇道：“咱们青竹怎么了？”

青竹低着头扭捏着不张口，青梅也去掀帘子，果然也飞快放下了。

声线极不自然：“那公子端的是好看。”

林忆忍不住自己去看，居然是那晚浣纱楼里的金贵公子。这厮今日穿戴更加骚包，金镶玉的头冠，月白锦衣，端的是气质不凡，风流无双。

不仅人骚，雇的车也骚，镶满了珠玉，不知道里面坐着怎样的娇客，但他偏要骑马。

见林忆看来，眉宇间轻佻地笑笑，“小娘子！”

林忆一个白眼翻到后脑勺，放下车帘，道一句：“男色误人。”

青竹：“小姐难道不觉得那公子好看？”

“皮囊再好未必是真，看人还是得看内在。”

青竹大骇：“小姐好吓人，什么皮囊再好未必是真，难道带着人皮面具吗？”

林忆心道：那可真不好说。

她又随着帘子晃动间留下的空隙看去，那金贵公子的背影实在再熟悉不过。

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那骚包人條然回过头来，目光把她捉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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