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粥棚之乱

周氏担心东家支持不住这么耗，毕竟人数实在太多了。

而且忆丫头还不许太稀，因为碎米揦喉，就特意搬了一袋粗面来，交待得清楚明白，每碗粥都务必要放几捧粗面下去，中和一下，这样吃的人更顶肚，也不会揦喉！

周氏道：“我听去领过粥的人说，镇子上施的粥，清得能倒出人影，只有咱们这个粥就真是粥，是半稠的，喝一碗下去，就半饱了，肚就不难受了。”

“不过，这么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多少粮也抵不过这么多人。”周氏是越想越担心。

“长泽哥已经在想办法了，先把眼前撑过去，毕竟他们有口填肚的，也不至于伤人。”

林忆后来听说了昨日发生的事，还是心有余悸。

她只想安心过点小日子而已，怎么这么难，世道也太乱了。

“谁说不是呢，我爹我娘那么好的人，看他们可怜，给弄口吃的，最后引狼入室，熬粥的时候，我只要想到这些，就恨不得往粥里撒沙子，这些坏了良心的！”

林忆笑道：“撒！我支持你！”

周氏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微微怔了下，反应过来道：“你别以为我会心软，气极了我就撒。”

林忆还是笑道：“支持你！”

周氏让她噎得没话可说，正生着闷气，王小英过来了，脸色看不出好。

“怎么了？”林忆问：“有人不听话？不听话不用给他脸，直接让生贵他们拿棍子撵出去！”

王小英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咱们的粥好，给料瓷实，他们好些人吃下去，都缓过劲来了，大伙这会都挺老实的。”王小英为难道：“是村里的人，王婆子她们也端着盆插到队伍里来了，还有东家老屋的那些人……”

王小英做事泼辣，但向来与人为善的，她里里外外都只有自已操持，轻易不敢与人撕破脸，怕有朝一日要求到别人头上。

一个女人守着一头家实在太难了。

林忆冷下脸：“走，过去看看！”

有些人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三人走到施粥的大锅前，王婆子和刘翠跟负责打粥的刘小娥吵得正凶。

王婆子尖酸刻薄，说话难听：“小娥啊，不是我说你，不能抱了大腿就眼里没人啊，我怎么也还是你长辈呢。”

刘小娥不吃她这一套：“王婆子，跟我这卖什么老呢，这是东家施给这些可怜人的粥，你是人老了，老脸还得要吧，不占这点便宜会死啊。”

王婆子：“我人又老，钱又无，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我也是可怜人，都是可怜人，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来给婆子我满上。”

“你当这吃席呢，还满上？一边去，别挡着后面的人。”刘小娥大勺磕在锅边上，一点好脸都没有。

“我说你个烂货是怎么回事，让你给就给，这是你李老四的米，不是你的，别抓着鸡毛当令箭。”

刘小娥最恨这些无理还说话特难听的老妖婆，招呼后面的拎棍子的人道：“赶他们走，东家夫人既然把这个活给了我，这里就是我说了算，谁敢来捣乱，别怪我不给脸。”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顺带白了一眼一边的刘翠，警醒她别跟着生事。

没想到反而刺激了刘翠，讽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理解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呗。”

“我跟王婆子可不同，我是她二嫂，别说是这施的一口粥，就是去她屋里吃她两碗饭，也是应情应份的。我来打碗粥怎么了？”

刘小娥嗤道：“真是搞笑，你们分家时，她拿着二两银子被撵出门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是她二嫂，东家腿断没人帮衬时怎么不说你是他二嫂，有好处的时候你就冒出来了，你是哪门子二嫂哦，也不怕笑死人！”

“你个牙尖嘴利的贱货，我们自家人怎么样，用得着你来评头论脚？！今天这粥我就打定了，你怎么着。”

刘小娥一点都不带怵的：“吓我啊，吓大的，就不给你打，能怎么着，你这么有脸，去找你弟妹啊，看看她给不给你这个二嫂脸。也不瞧一家子老小都做的什么破事，好意思没事就出来蹦跶。”

刘翠嗷一下把盆子倒扣到刘小娥身上，朝她胸部猛抓一把，还使劲揪了下。

刘小娥疼得眼泪狂飚，啊啊大叫帮手，她可不是站着挨打的份，不叫自家人，反而叫那排着队等粥的这些流民，“看到没有，这死女人阻住你们领粥，还敢动手，哪个帮我拿下她，一会分粥我多打一勺！”

原本看戏的流民，一听可以多一勺粥，浪潮一样涌过来，王婆子正想趁机会自已动手打粥的，想着刘小娥身后那些帮工的也不敢对她动手。

不曾想后面涌过来的人，没人拿她当回事，刘小娥一句收拾掉这挡路的就可以多得一勺粥，最先上前的大汉一巴就给她劈到了一边。

还被骂：“糟老婆子精神头好得很，哪里揭不开锅，这是给我们准备的，你来抢什么劲！”

后面的人也就看这俩货不顺眼了，搁那吵了半天假，耽误了多少功夫，要不是听着像跟施粥的主家有几分裙带关系，早把她们一脚喝边了。

这下都跟风一样，你一巴我一拳都招呼过去，天皇老子阻住他们开饭，也不行！

还有两个大汉为了在刘小娥跟前露个脸，直接冲上去，把刘翠一把鸡仔似的拎开，然后也在在她胸部袭了一把，下流地说：“臭娘们这么喜欢摸别人的，是不是没人帮你摸啊，等我领了粥，给你摸个够，你喜欢怎么摸，轻软点的，还是粗野点的？”

他一本正经地问着，手里可没半分怜香惜玉，把人掼到不远的地上，嘴里骂骂冽冽：“家去等老子，等我填了肚子就来压你！”

后面的粗野汉子们哄堂大笑。

林忆看够了戏，这时喝道：“干什么呢？”

刘小娥一见是东家夫人来了，忙整理好自已，上前把刚才的事大概简略的说了一遍，她也算敢做敢当，没有隐瞒自已怼人的事，心里担心着林忆为了老屋的脸面，斥她不懂做事。

没想到林忆完全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反而赞许地道：“好好干活，哪些有事才来沾边的亲戚我也不是那么在意，你做好自已份内事就行！”

刘小娥得了东家这句话，一颗心落了肚，她也知道自从凑银买平安，昨日还出了那些事后，李家村现在没人把她那个里长伯伯当回事。

觉得东家两口子就是只要你用心为他们做事，就绝不会为了些不值当的人而受委屈。这待遇比自家婆婆对自已都好百倍，不由暗下决心，以后要更用心做事，不生二心。

连林忆自已也没有想到，她不过是放手让刘小娥自由发挥，去对付那些她懒得应付的人，竟有此附加效果。

那些流民，一看打粥的对林忆这么恭敬，自然不敢在她面前多事，尽都规矩起来。

刘小娥定了心，刚才出力最多的几个人，真的每人多打了满满一勺，一个个好像捡了金银一样，护着碗到一边找地儿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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