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前往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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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宁无意识地轻抚着自己碧玉镯子,轻叹了口气。
苏婉真当是自己又甘愿沉沦进风月场里的吗?她对江南的风月场有所耳闻,女子在那里面是最低贱的存在,仍人打骂虐待,全无尊严。
那吃人的地方,她出来过,竟还想回去?
“真当是她自愿回去的吗?”沈昭宁望向陈婶,神色间满是困惑。
陈婶一怔,心头似被雷击,久久难以言语。
她从未问过苏婉是否自愿回去的,是她自以为苏婉不愿在外做苦活计,才回去做皮肉生意的。
可那红楼,又算得上什么好地方呢,任人欺辱,才赚得了一点银子。
陈婶攥紧了手中的盒子,浑浊的眼珠子一下子猩红了起来,她低下头,颤颤巍巍地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些金银首饰,还有五百两银票。
“我..她..”陈婶起了皮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话也说不利索了,只见她一脸的悔恨。
沈昭宁凑过去瞧了一眼,被盒子里的银票震惊到。“算来苏婉再回风月场也就两年,两年能赚那么多?赚那么多,她也够给自己赎身了吧,为何又...”
“许是我误会她了,或许真的不是她自愿的。听说她被织造官苏泊纶看上了养在红楼里当姨太太,那苏泊纶又是何人,就算她不愿又能如何...”陈婶失了力气,低垂着脑袋,喃喃道。
红楼,沈昭宁知晓的,就是江南最有名的风月场。
苏泊纶,她也有所耳闻,是江南织造局织造官,官里的总管太监,他的干爹是司礼监首席掌印太监金水。
不过,他对他养在宅子里的夫人不是千娇百宠吗,又怎地在外养了个姨太太?
还有就是这个人,贼抠门,基本属于有进无出的,凡是和他做生意的,哪个不是倒贴着上供的,就这样一个人,又怎会给苏婉这么多钱?
“陈婶,那苏泊纶对苏婉好吗?这可有听说?”沈昭宁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陈婶,话语声渐弱。
陈婶在自己的愧疚当中难以自拔,沈昭宁又唤了几声陈婶,又问了几遍,奈何陈婶明显心思已经不在这上头了,皆答非所问。
沈昭宁和燕照野只得无功而返。
燕照野驾驶着马车,在碎石路上疾驰着。
沈昭宁坐在马车之中,双手紧紧扒着窗户边上才坐得安稳,总算到了平稳的路段,沈昭宁掀起了车帘,一脸狼狈地看向燕照野愤愤道“少将军莫不是将这马车当做战马来驾驭了?”
燕照野闻声侧过头,看着身旁探出的脑袋,沈昭宁一脸倦色,头发散乱开来,那碧玉稻穗钗也摇摇欲坠。
他尴尬笑笑,原本是单手勒着缰绳,此刻又悄悄地将另一只手伸过去拉住绳子。
马车总算赶得有模有样了,沈昭宁也从马车中出来,坐到了燕照野身旁。
落日余晖,少年将军在旁。人生难得有的惬意,脸上有暖风拂过,沈昭宁懒懒地眯了眼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情不自禁地感慨“若是人生,能一帆风顺就好了。”
可惜啊,人生,十之八九不如人意。
燕照野轻扯嘴角笑笑,对身旁女子的美好愿景不置一言,他从没见过谁的人生一帆风顺。
“你瞧,那云像不像赤金箭镞。”沈昭宁忽地指向天边,她那双凤眼不见倦色,倒是满眼地惊喜。
天边,残阳将云絮缎成赤金箭镞,一簇簇地箭镞此刻又像是斜插进了胭脂河翻涌的波心。
“像。”燕照野也看向天边,声音有些喑哑。他琥珀色地眸子也被残阳染红“在北疆,那落日比此刻更圆更大,那云絮不像箭簇,倒是更像是绸缎,漫天皆是。”
日暮乡间,远方归鸟掠过。
“若天下无战,少将军想做些什么?”沈昭宁打断燕照野的回忆,她感受到了一丝酸涩,不愿悲伤地氛围蔓延。
燕照野握缰绳的手背暴起青筋,喉结滚过沙哑的笑“大抵回北疆栽胡杨。”
“我爹,梦想更大一些,他曾说要让北疆的沙漠里开满江南的莲。”
沈昭宁跟着他笑笑,自荐起来“那你们可要好好讨好我了,我有的是办法教那荒漠中开出花来。”
燕照野眼睛突然亮亮地,他以为他方才是痴人说梦。
“当真?”他歪着脑袋,认真地盯着沈昭宁。
沈昭宁伸出小拇指来,无比诚恳说道“比珍珠还真,待北疆战事平定,我去你那种花。”
燕照野毫不犹豫地也伸出小拇指过去,沈昭宁一把勾住那带着茧子地拇指,一脸得意“定不负此约。”
燕照野感受着手指间地柔软,他心上的那片贫瘠的荒漠此刻也像开出了朵朵鲜花来。
“可,可我们应该没有那么多钱来雇沈老板。”燕照野只觉这人间美好,他付不起,不仅是囊中羞涩。
沈昭宁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无妨,你爹说了,钱不够拿你来抵债。”话毕,一抹狡黠在她眼底流露。
“啊,这,这不太好吧。”燕照野顿时无措,感觉身旁女子的灼灼目光在自己身上留恋,他尴尬地眼神乱晃。
“我,我不值钱。”
“无妨,我觉得你值钱,你就值钱。”
“可,我每顿吃很多。”
“无妨,我有钱。”
“我,我不爱洗澡。”
“....”沈昭宁无语地咽了咽口水“无妨,少将军此刻不心悦我而已,待你动心那天,自会日日洗澡。”
燕照野找不出什么话来,他其实想说,北疆那地方,一水挺难求的,洗澡真挺难的。
但是他也是真有点心动了,从没有一个女子愿意随他去北疆。
外人只瞧见他的功勋,只想着他的富贵荣誉,可从未有人问他的梦想,更别说是一起实现他的梦想了。
燕照野悄悄撇了一眼身旁的女子,她已收回了目光,此刻贪恋地看着落日,她的眼型似杏核初破,瞳色是雨过天青的秘色瓷,睫帘垂落时在眼下筛出碎金般的光斑。
沈昭宁知晓旁边的人在悄悄看她,心里泛着点甜“少将军,去红楼,你可认得路?”
“啊?红楼?”燕照野回过神来,他一来江南就来农庄附近了,哪里知道什么红楼。
“红楼是江南最有名的风月场,我们去红楼周围打听打听,那苏婉和苏泊纶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可听说苏泊纶对他的夫人一往情深,且那苏泊纶又抠门地很,那苏婉手中就不可能有这么多银两。”沈昭宁摸了摸下巴,将自己心中所想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晚霞最浓处浮出了半轮苍白的月,红楼在江南最热闹地街里,此刻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沈昭宁带着燕照野坐在红楼对面的馄饨摊,她大方地给了馄饨摊老板二两银子,那老板的嘴便和开了闸似得。
馄饨摊老板生意也不做了,拿了一碟花生米端到二人面前,侃侃而谈“苏婉呐,被妈妈带回来没多久,就被苏大人看中了。”
老板伸出手挡在嘴巴边上,靠近沈昭宁“对外都说苏婉是苏大人的远方妹妹,可实际上那就是苏大人养在红楼里的妾室罢了,妾应当都算不上,就是个女人吧。”
那老板话音刚落下,他的脸颊边就感受到一阵冰凉。老板连忙往后退开,这才看清了方才贴着他脸颊的是燕照野的佩剑。
只见他神色冷厉,眸中带着警告。
“这街道这般吵闹,无人在意我们这里。你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旁人听见了也无所谓,不用贴这么近。”
老板讪讪一笑,隔着些距离站着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苏大人每个月给妈妈十两银子,有二三两能到苏婉手中,已算不错了。”
这倒是个有用的信息,沈昭宁和燕照野一对视,心中有了大致猜测。
“行了,你忙你的去,给我们上两碗馄饨。”沈昭宁摆了摆手,赶走了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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