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问心阁

望着破空而至的剑光，吴统没动，倒是另外三人同时拔剑相向,在荡开沈亦强劈来剑气的同时，烁金向前一步挡在吴统跟前，大呼一声，“沈家老祖，同一个晚辈如此计较，咱问天阁好像还是头一遭！”

沈亦强收剑止步，“烁金，来者是客的道理我懂，可这小子夸夸其谈,反倒教训起主人家来，年纪大点老朽也就认了，年纪轻也无妨，怎么也得拿出点真本事来吧！”

烁金脸色微僵，吴统上前两步，“沈老前辈，你问天阁作为一州山河的执牛耳者，当是天下修者之楷模，可你们的阁老大人们，竟然都不曾出过阁，个个都像大姑娘一般,空有一身好境界，却都在修行界籍籍无名，更鲜少为一州山河去那杯亭与强敌厮杀，我且问你，你们修行难道真的只求长生？”

沈亦强嗤笑一声，“小子，将那些俗事如同枷锁一般，扣在咱问天阁脖子上，当真就能挽回人族颓势吗？你可曾知道，千百年前，我问天阁先辈们，也曾为人族崛起而奋力搏杀，可那又能换回什么？

咱们都是人族，说句难听的话，我沈亦强不想做人，反倒还想要去做妖做魔，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咱们人族内心太黑暗了，朋友，亲人，兄弟，在利益面前，全都是狗屁。

再说句实话，咱们人族的实力并不比魔族和妖族差，可为什么却总是跑不赢人家，为什么？说到底就是私心太重了，一门心思地搞内斗，到头来谁也没捞个好，便成了当今的这个局面。

放心，咱人族也不可能会消亡，危难时刻，总会蹦出来三两个家伙力挽狂澜，这就是问天阁现如今不愿意管天下事的原因。拼死拼活争取来的辉煌，三五几十年就会被那些蛀虫啃光，兜兜转转，思来想去，花那么多心思，流那么多血汗，全都是给那些蛀虫做嫁衣，何苦呢。

人生勿勿过，花开花又落，这就是个大循环，咱问天阁从这个大循环中跳出来，何错之有？”

吴统听完眉头紧锁，心潮也随之起伏，“沈老前辈，咱们人族真的就有这么不堪吗？”

沈亦强继续嗤笑，“明明人人都可以吃饱穿暖，可有些家伙总喜欢将别人的吃食给刮走，自己吃不完，就算是放着生霉长蛆，也绝不会给穷人吃一顿饱饭！而更奇怪的是，一旦饿肚子的人翻身做了主，马上就会忘了自己以前的苦日子，非但不帮衬和自己一样的穷苦人，反倒还加入搜刮者的行列，真是可悲啊！”

吴统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难道真的就没办法改变？”

“怎么改，就像庄稼人晒稻谷一样，翻来覆去，能见到阳光的就那么几颗，更多的还是要压在下面。”

“那就多翻翻。”

“这就是内耗！”

“内耗也只不过是你们的托词，慵懒的托词，庄稼人晒稻谷要的就是勤翻勤晒，雨露均沾。

内耗可以让修士真正的成长，如你们这般，与其说是跳出红尘，还不如说是在逃避肩上的重担，世人是有私心利欲，但当法则高悬于头顶时，定能让人望而却步，山顶执牛耳而不为，当是你问天阁对人伦之大不敬！”

沈亦强闻言身体一僵，“竖子，休要胡言！”

吴统大呼一声，“你个老狗，真是冥顽不灵，始古不化！”

沈亦强再次拔剑，却见吴统身边的纪裕突然浑身上下迸发出雪白剑气，这些剑气长达百丈，如丝如缕足有上万道，吴统，烁金和陶行知纷纷退走闪避。

沈亦强双眼收缩，也是连连后退。

纪裕朝吴统微微一拱手，“师弟今日所言，句句扎入师兄剑心，修心大道如临天堑，师兄能够跨过这道天堑，全凭你一句勤翻勤晒，雨露均沾，师兄得此大道，剑气自当长百丈！”

吴统闻言，低声自语道，“师兄啊师兄，你师弟我还在跟人吵架呢？现在破境，不是影响我发挥吗？”

纪裕可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是转身盯着沈亦强道，“沈老前辈，我师弟今日所言，如果你听进去了半句，大道之上，应该会有你的身影。”

沈亦强嘴角抽搐，“纪裕，你这一身踏虚气象，当是我人族万年以来之特有，踏上此道，再说此话，是不是有点以势欺人？”

纪裕无奈地摇头，“当真是块烂木头，老朽老朽，又腐又朽！”

纪裕说完将一身剑气内殓，朝吴统招于道，“师弟，咱们走，问天阁就是个空中楼阁，问天问地独独不问人心，师兄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吴统点点头，正要打开一条空间通道时，狮子山半山腰急急飞来几道身影，为首之人是个白发童颜的老妇。

白发老妇轻呼一声，“纪大剑仙请留步！”

两人同时转身，而那沈亦强却连忙哈腰走到老妇身后，低眉顺眼的竟然没有半点脾气。

纪裕和吴统同时转声，两人脸上的神色同时变得紧张起来。

老妇微微一笑，“抛开其他不说，纪大剑仙当真是人中龙凤，可你那句问天问地独独不问人心是啥意思，请纪大剑仙替老身解惑。”

纪裕闻言心头一紧，“晚辈也是信口胡诌，情急之下说出的无心之语，望前辈见谅！”

老妇眉毛一挑，“纪大剑仙，就凭你这一身踏虚气象，我问天阁没人奈何得了你，几句扎心话，就让咱们几个老家伙捏着鼻孔受着。”

纪裕一脸为难，“前辈不是在为难在下吗？”

老妇身后的栗冰却是大声道，“纪大剑仙无需顾虑我问天阁的面子，有什么便说什么，我们几个老家伙洗耳恭听！”

纪裕苦笑着向吴统投来求助的目光，吴统心领神会，张口便道，“问天天无言，问地地无声，人心却是万千气象，难以捉摸，总之一个字，我师兄的意思是你们问天阁的人太懒了，而且是懒得理直气壮，懒得我见犹怜！”

老妇闻言身体如遭雷击，而他身后的几个老者也全都是一脸愤懑。

见此情形，吴统又道，“现在，你们可不可以静下心来，好好问一下你们自己的内心，看看是不是真如我所说，有愤怒，有诅咒，有不平，有难堪，却独独没有羞耻？

如果不幸被我言中，那你们问天阁可就真的是无可救药了，凡有羞耻之心的，才会有痛改前非的勇气，如果没有的话，那你们还是继续缩在这狮子山问天问地去吧！早晚有一天，人们会把你们忘记的。你们既然抛弃了人心，注定也会被人心抛弃！”

纪裕拍了拍吴统的肩膀，“老三十三，讲得好，真是霸气！”

老妇深邃地望了一眼天空，转而又紧盯着吴统的双眼，“小子，能说出今天这番话，看来你是走过不过地方了。”

吴统挺了挺胸脯道，“魔域去过三次，妖域也走过两次，其实妖魔两族和咱人族并没有多大不同，咱们人族身上的坏毛病，人家妖魔两族同样都有，那两处地方，却独独没有问天阁这样的存在，要知道，你们的修行资源和所炼化的天地灵气，都是这方山河最顶级的，吃人饭却想着去拉仙人屎，是你们对这方天地最大的亵渎！”

白发老妇面露思索之色，良久才开口道，“话虽然很难听，但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唉！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却被你个小家伙说得一无是处，而且还说得如此头头是道。

看来咱们问天阁是该改一改风气了，传我令下去，我问天阁自今日起改名问心阁，那些个阁老会成员也都全部逐出狮子山，阁中晚辈弟子全都天下行走，咱几个老家伙也别闲着，走出门去多监督监督这些个小崽子们，

重立山门的问心阁，从今往后广收天下门徒，徒随师走，也无需在阁内长住，在阁内族谱上记个名便可。

问心阁往后也不再收受各方的给养，阁内上下自谋财路。”

老妇一口气说完，其它几个老人全都神情俱震，不解地望着老妇，老妇目视前方，轻声道，“咱们这些老家伙啊！求的是飞升大道，却不知问天问地有何用？求来求去到底该去求谁？还是那句老话，求人不如求已，求己嘛，就得多在这人心乱世里蹉跎啊！”

吴统小心翼翼走到老妇跟前，“前辈，难道就凭小的几句话，就能动摇你问天阁的宗旨，我也只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嘛！”

老妇微微一笑，“小友乃性情之人，这个做不得假，一颗赤子之心，更是难能可贵，在这个节骨眼上，老身之所以下这么大的决心，还是因为飞升无望啊！”

吴统微微一愣，脱口而出道“其实咱们循规蹈矩的修行，全都在天道的掌握之中，天道之下，也无人可以幸免，我们修行之需，也全是天道所供，想要超脱出去，咱们是不是要想办法吸收一些天道之外的东西？”

老妇双眼发亮，随后竟也暗淡下来，“小友所言或许有理，可要获取天道以外的资源，这不是痴人说梦嘛！老身苟活于世几百年，别说没见过，就是连听也不曾听说过啊！”

吴统热神渐亮，看了一眼身后的师兄纪裕，又看向老妇身后的几名老者，这才开口道，“那晚辈今天就让前辈们开开眼！”

几个老家伙全都睁大了眼睛，纪裕却是焦急的跑上前，“老三十三，什么东西都敢拿出来给人看，你还要不要命啦！”

吴统轻轻点头，“师兄，其实在魔域那边，他们那些老家伙们，差不多是全看过了的，凭他们的能耐，却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纪裕一脸忧郁，“天道之外的什么东西？让师兄我也开开眼！”

“其实师弟我修行，很早以前就没有吸收过天地灵气了！”

“怎么可能，没有天地灵气，你拿什么来支撑你的境界？”

吴统飘然升空，而后在离地百丈处止住，下意识地释放出灵台上澎湃的剑气。

剑气破体而出时，狮子山半空，像是升起一轮金色的太阳，金色剑气迸射而出时，让人一时半会都只能半睁着眼。

地上众人全都失神，唯有半空中吴统的声音传来，“诸位前辈，心向星空，当有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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