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猪肉

暴雨过后，尽管顶层甲板已经重新对外开放，但上来游览的游客依旧寥寥无几。

此时，手机天气预报显示室外温度已降至零下18°，加上刺骨的寒风，让人体感温度早已跌破零下20°的大关。

只有零星几个年轻人，不死心地登上甲板，匆匆朝着雾气缭绕的海面按下快门，拍了几张打卡照，便迫不及待地躲进室内取暖去了。

方照影推开了覆满水汽的玻璃门，一股凛冽的寒风瞬间如利刃般穿透衣衫袖口，切割着肌肤，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一个小时之前，她悄然尾随那对形迹可疑的男女，步入了游轮中庭的爱达广场。

整个广场横跨三楼延伸至五楼，服务人员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晚上的假面舞会，广场中央的香槟塔正逐渐成形。

本来是昨晚就准备要举行的欢迎活动，却被突如其来的台风给搅和了。

为了安全考虑，活动延迟到了今晚凌晨十二点开放。

那对男女踏入中庭后，便如泥鳅般滑入人群之中分头行事。

方照影分身乏术，只能咬牙跟着男子继续跟踪。

男子行迹诡异，像是找不到路一样，在中庭绕了几圈，期间更是频繁出入公区洗手间。

周旋了半天，方照影琢磨着对方八成是发现自己被跟踪了，这才故意带着她绕圈子。

当下不方便紧跟，方照影只好找了个不起眼儿的地方先猫起来。

隔了一个小时，男子摆脱了方照影的视线范围，鬼鬼祟祟地搭乘电梯直奔顶层甲板而去。

不过，他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就被遍布游轮的监控记录下来。

方照影通过监控把男子的行动轨迹给摸了个一清二楚，立马就顺着男子走过的路线追了上来。

隔着空旷的甲板，离港的风放肆地从深海之地灌进肌肤中。

方照影感觉船头有些晃动，平衡了几秒，才扶着金属栏杆站稳。

放眼望去，只见甲板外的监控设施被台风刮过破损得厉害，显然已经无法正常工作。

她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人跟丢了。

正当她低头懊恼时，眼角余光瞥见栏杆钢管上映出一道逐渐靠近的黑色人影。

身后有人！

方照影反应极快，一个侧身横空劈开空气，朝着身后的人反手砍去。

唰——

在距离对方脖颈动脉不过分毫之距，猛然间，方照影与一双熟悉的眼睛对视上了。

唐易？！

方照影心中一惊，本能地收回了手，压低声音，惊疑地问道：“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唐易格挡在半空的手掌迅速翻了个面，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进了转角处的工具间。

他动作娴熟地关上了一扇隐蔽的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这究竟又是唱的哪一出？

厚重的铁门隔绝了外界的风寒，狭小的空间里只剩她和唐易，近得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方照影又闻到了唐易身上那股淡淡的烟味，混杂着好闻的木质香气，这味道让她莫名感到心安。

黑暗中，借着门缝外偷来的光线，唐易迎上了方照影询问的眼神，伸出长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与此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两道人声，合并着沉闷而隐秘的脚步声停在了不远处。

方照影不由得屏住呼吸，谁过来了？普通游客？声音感觉不太像......

“东西呢？”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大概三四十多岁的样子，不算标准的普通话，操着一些外国口音。

口吻明显是上位者的态度。

紧接着，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谄媚接话：“哎呦，彭佬，您怎么亲自来了！您什么时候上的船？您老来了，那不是上头儿也……？”

“别废话，东西藏哪儿了？”

“东西在老地方，用防水袋包着了，保准没人发现……”年轻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透过风声钻进门缝。

方照影这才听出来，跟这个“彭佬”对话的年轻男人就是刚才在餐吧的闹事者。

“你动了那批货？”彭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再次发话：“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逮着什么东西都要先舔一舔！那批货是财神指明要来干正事的，你能不知道？这些天风声紧，要是出了纰漏，你就等着被丢海里喂鲨鱼吧！”

男人立刻怂了，赶紧跟彭佬客套起来：“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想着先给头儿试试嘴，看看货正不正。我就尝了一口，您可千万别把我推出去，我还想多多给头儿效劳几年呢！”

说着，男人又夸张地迎笑起来：“等下了船，我再去弄一批猪肉过来！这不是快要到年底了，老友都赶着囤货，光上个星期就走掉了八成。”

打火机点燃雪茄，彭佬抽了一口吐出烟圈，吩咐道：“接下来出货的价格往上提两成，等最后这点货出完之后，你去外面躲一躲。”

男人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头儿不要我了？”

彭佬说：“前阵子姓李的那个疯子杀了个人，故意惊动了公安局，也不知道条子现在查到哪一步了！总之，最近这生意不好做，下船之后你通知下线都清一清货，明年换个地方再干……”

男人这才听明白，一个劲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彭老，我顺口问一嘴......您和老大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上了船？我还以为你们会等船到了普吉岛再动手呢......姓李的那家伙难道已经......？”

男人正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问得有点多了，话音戛然而止。

彭老冷哼一声，语气露出一丝不屑：“有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就别多嘴问！”

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但脚步声尚未走远。

不确定外面的人有没有离开，方照影等得心里七上八下，焦躁得很。

工具间里很黑，空间也很小，刚刚只够容纳两个成年人的身躯。

方照影和唐易相拥而立，狭小的隔间不适合藏人，呆得久了，空气就变得稀薄起来。

许是外面的压力转移了进来，方照影有些不耐地换了个站姿。

下一秒，略带湿热的气息吹打在她的颈侧，唐易小声说：“腿麻了？靠过来，这样舒服点。”

唐易的身形原本只是虚环着她，这下他捷足先登，伸手便将她拥进了怀里。

这下气息更加汹涌地扩散开来，黑暗扩大了听觉的感知力，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声音发颤：“上次像这么安静地抱着你，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方照影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你总是找不准合适的时机说这种话。”

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吗？

唐易却没来由的恐慌，他紧紧抱着方照影，仿佛害怕她会突然推开自己一般。

大抵是误会了方照影的意思，他又问：“你不想我这么抱着你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

微不可闻的话语还未出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似乎又有好几个游客经过，脚步凌乱。

——这里拍照好看！

——快快快！帮我多拍几张！

——这个姿势再来几张！

方照影被门外的声音分了心。

现在显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她下意识噤了声，只想寻找合适的机会推开身侧的这扇窄门。

唐易把方照影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这似乎引起了他的不悦。

暴露本性的他，强势的右手缠着她的腰身往回带了一带，“别动，你也不想被人发现我们在里面偷情吧？”

偷情？

方照影不置可否，揣摩着唐易的心思，冰凉的手指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不是要偷情吗？偷摸我的手枪是要干什么？”

该死的......小偷！

唐易从容不迫地松开了她的枪管，捉着她的手往上一提，轻笑：“那我让你摸回来，行不行？”

方照影反应不及，被他就势禁锢在了怀里，只能发出半怒不怒的气音：“你！”

要是唐易的夜视能力强，应该就能看见她现在羞红耳根窘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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