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被抓起来

厨房蒸腾的热气中，赵小燕将煎蛋重重铲进碗里，瓷碗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她斜睨着柳知遥发白的嘴唇，故意把沾着油花的围裙甩得噼啪作响。

“张知青对嫂子可真上心，昨儿我还瞧见他往咱们院里塞了本《聊斋鬼语》呢。”

柳知遥猛地抬头，院墙根下那本用报纸包着书皮的旧书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

当时她以为是顾少安托人捎的，没想到竟是．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漫开。

张磊的喉结滚动了两下，自行车铃铛被他攥得吱呀乱响：“就就顺路摘的。”

他突然注意到柳知遥袖口露出的淤青，那是昨夜她在灶房救火时摔的。

“你手腕怎么回事？看起来有些严重啊．”

“不用！”　柳知遥后退半步，后背撞上粗糙的土墙。

赵小燕的笑声像把锈刀刮过耳膜，她端着冒油的早饭从两人中间穿过，故意用手肘擦过柳知遥的肩膀。

“顾大哥最见不得人矫情，上次王婶崴了脚，他还说‘这点痛算什么’呢。”

柳知遥还没有反驳，赵小燕已经不客气的把那个草莓框给拿走了。

“这么好吃的水果，可真是难得啊，我和嫂子住一起的，我能吃两颗不？”

张知青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个……是专门给柳知青采摘的，你要是想吃的话，下一次，我一定给你采。”

赵小燕捏着草莓的手猛地收紧，鲜红的汁液顺着指缝渗出来，滴在她新买的碎花围裙上。

她仰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却让空气都变得冰冷。

“张知青这话说的，倒显得我像个抢食的乞丐。”

说着将整筐草莓重重摔在石桌上，几颗熟透的果子迸溅开来，在青砖上洇出暗红的痕迹。

柳知遥看着那滩狼藉，突然想起顾少安草棚里藏着的账本　——　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有夹在其中赵小燕手写的便签，字迹娟秀得过分。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狗吠声。

“柳知青！”　生产队长举着喇叭站在院门外，浑浊的眼珠在三人身上来回打转，“公社刚接到举报，说你私藏禁书，现在带人来搜家！”

话音未落，几个民兵已经推开院门，刺刀寒光在柳知遥眼前晃过。

赵小燕突然捂住嘴惊呼：“该不会是那本《聊斋鬼语》吧？我就说不该收来历不明的东西……”

她转头看向张磊时，眼尾还挂着假惺惺的泪珠，“张知青，你是不是害了嫂子？”

张磊脸色瞬间煞白，自行车哐当倒地。他踉跄着想要辩解，却被民兵一把按住。

雷声在头顶炸响，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草莓，冰凉的果实上还沾着赵小燕的指甲印。

“慢着。”

柳知遥撕开书皮，泛黄的书页间掉出半张照片。

照片上是柳知遥的一张黑白证件照，没有想到，被这个张知青给夹到书里面了。

空气在瞬间凝固，民兵的刺刀悬在半空，赵小燕脸上的假哭僵成诡异的弧度。

柳知遥指尖摩挲着照片边缘微微卷起的毛边，那是她下乡前在县城照相馆拍的，背面还留着母亲用蓝墨水写的生辰八字。

“这照片”　生产队长眯起眼睛，喇叭从手中滑落，在泥地里发出刺耳的啸叫，“张知青，你私藏人照片做什么？啧啧……”

张磊突然挣扎着扑过来，被民兵踹倒在地。

他的白球鞋在青砖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声音里带着哭腔：“是我．是我偷偷藏的！知遥，对不起，我不该．”

话音未落，赵小燕突然冲上前，一把抢过照片。

“这不是重点！”　她举着照片后退两步，裙摆扫翻了石桌上的草莓筐。

“重点是禁书！公社三令五申不能读《聊斋鬼语》，在这搞封建迷信呢，柳知青明知故犯，还牵扯张知青．”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柳知遥望着赵小燕眼中跳动的兴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搜！”　民兵头目不耐烦地挥动手枪，枪管擦过柳知遥耳畔。

就在众人要冲进堂屋时，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少安竟然回来了。

他突然间放弃了去镇上，转而回到家中。

顾少安跌跌撞撞冲进院子，浑身泥水混着血渍，军绿色外套撕裂出狰狞的口子，露出里面暗纹交错的绸布内衬。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在赵小燕攥着照片的手上猛地顿住，喉结剧烈滚动。

“都住手！”

顾少安一把扯开民兵架在张磊脖子上的刺刀，掌心被划开道血口也浑然不觉。

他扯下腰间染血的布条，将《聊斋鬼语》连同照片一并裹住，塞进柳知遥怀里。

“有什么问题冲我来！这都什么年代了，区区一本书而已，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生产队长的喇叭掉在地上发出刺啦声响，赵小燕踉跄后退半步。

她望着顾少安下意识护着柳知遥的姿势，指甲深深掐进肉掌心。

“顾大哥，这事儿和你没有关系，你……”

“这是我的家事，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插嘴。”

顾少安猛地转身，眼尾的淤青在苍白脸色下格外骇人。

他盯着生产队长浑浊的眼睛，声音冷得能结出冰碴：“王队长，上个月你儿子偷生产队的粮票，是不是我帮着压下去的？”

民兵们的枪杆齐刷刷晃了晃，生产队长的喉结上下滚动。

赵小燕突然尖声笑起来：“顾少安！省省吧，公社早就接到密报，说你私自搞买卖，这是不对的．”

“啪！”　顾少安反手甩了赵小燕一记耳光，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撞翻石凳。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只有柳知遥注意到，赵小燕被打偏的脸上，竟浮起一抹病态的红晕。

“只是做了几天的账而已，你就敢出卖我。”

“至于这本《聊斋鬼语》——”　他突然撕开书皮，里面不过是一次资质通鉴而已。

雷声在天际炸开，暴雨倾盆而下。

柳知遥握着照片的手剧烈颤抖，不明白一个晚上而已，怎么就发生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带走！”　生产队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朝民兵们挥手，“把顾少安和这本禁书带回公社审查！”

顾少安被押走前，转头看向柳知遥。他的眼神里藏着某种决绝，喉结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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