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师父

——G大——*
从校庆结束，只是过了一天，楚昭的校园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前，楚昭是一道沉默的影子，或是一抹行迹不定的游魂。
但现在，无论楚昭走到哪里，旁人的视线都会追过来。
楚昭从陌生的同学身边经过，偶尔也能听见他们，对自己的夸奖和讨论声。
楚昭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她只是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校庆结束后，楚昭第一次踏入教室，全班同学热情洋溢的笑脸，和迎接她的热浪般的鼓掌和欢呼。
楚昭从一个透明人，变成了甚至是被大家有些喜欢着的人。
她无所适从，却更无法忽视，从她心底不断跃升起的小小雀跃。
……
过往十数年，是否是她自己，先关上了对外界的那扇门？
是她自己先困住了自己吗？
楚昭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的是，即使是眼前这些浅薄的喜欢，也短暂且有期限。
——G大，苏教授办公室——
苏教授：“楚昭，你需要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解释。”
“不然，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会在你的申请书上签署同意。”
“……”楚昭垂眸，低头去看被苏教授推至她面前的文件。
确实是她的申请书，原封不动地被苏教授送还到她面前。
苏教授声音更沉了些：“你不说话，是对我这个老古板的决定不满？”
楚昭立即摇头，声音里没有客套，只有真诚：“您不老，也并不古板。”
苏教授：……
苏教授有被楚昭认真的回话噎到，他刚想要继续发作，就见楚昭退后两步，面朝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苏教授眉头皱得更深：“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是很感谢老师。”楚昭直起腰身，双眸明亮且赤忱：“您是在为我考虑，我都明白的。”
“你明白？”苏教授面上的神情稍缓：“那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毕业？”
“如果只是因为获得了一个联众杯，就觉得自己在G大已经学够了东西，那你也太浅薄了，也太让我失望了！”
苏教授越说越怒其不争，但到底是对楚昭的惜才之心占了上风。
他语重心长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申请提前毕业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之后呢？”
“你想过自己的以后吗？你得了联众杯，刚在国内超现实流派画作崭露头角——”
“现在就申请提前毕业，也没有接着读研深造的打算，你是打算放弃绘画吗？”
楚昭立即道：“没有，我永远都不会放弃画画。”
楚昭没有忘记，当她第一次握住画笔，在白纸上涂抹出，第一抹橘黄色的色彩时——
她小小的世界，仿佛都跟着那抹色彩明亮起来。
楚昭更没有忘记，她最开始，只是想和经常呆在画室里作画，待她很温和的二哥亲近。
但当她亲眼见到，蔚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的深绿原野，洁白的羊群，以及吹着长哨的牧羊人，在二哥笔下，定格成一个世界——
她心中生出的震撼，以及对绘画近乎本能的渴望。
楚昭也想要画画。
她想要绘出自己心中的世界，想要画出她所见过的，所有值得珍藏的事物。
楚昭想要将她的认知，她对世界的感触，那些所有她用言语，无法表露出来的情感，都融会进她的画作中。
楚昭在现实中越沉默，画作中的情感就越强烈。
每一幅画作，都是楚昭和自己的一场对话。
绘画对楚昭来说，永远都有着无可替代的意义。
——*
楚昭：“我永远都不会放弃绘画。”
“不会放弃绘画，不是你嘴上说说就行的事。”
苏教授提高声音，表情很严肃。
“我原本还想着等你读完本科，直接保研，做我的学生，之后……”
苏教授的话还未说完，紧闭的办公室房门上，忽地传来像是金属磕撞在门上的声音。
苏教授微微皱眉，刚要让楚昭过去看一眼，就听屋外又传来了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你慢点，别推我，急什么呢？”
“你说呢，老二都催几遍了，再不过去我怕他往我饭里吐口水……”
看来是有人嬉闹间，身上装饰品碰到了门上。
苏教授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楚昭：“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就不能告诉老师吗？”
苏教授言辞锋利时，楚昭尚且能绷住。
但现在，苏教授的语气和缓下来，还这样满怀忧心地问她。
楚昭心底一酸，又像是被浸泡进温热的泉水中，暖和到不可思议。
她摇摇头：“我没有遇见什么让我为难的事。”
在苏教授露出彻底对她失望的眼神前，楚昭赶紧上前，将手机打开，调出一一份文件，递给苏教授看。
“我只是要带一位，从我幼时就很照护我的长辈，去国外治病。”
“她只是我的长辈，和楚家的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在这个世上，除了我，她再没有一位亲人，所以……”
“你不用再说了。”
苏教授抬手制止住楚昭，他是很清楚面前这个小姑娘的性子的。
能对他坦言至此，已经足够说明，楚昭有多尊重在意他这位老师了。
苏教授看了看文件上标注的期限：“你从一年前就开始申请去国外就医，到现在还需要一月半的时间，那边才能接收病人……”
“这个期限不会再向后拖延吧？”
楚昭：“老师放心，流程我一直在跟进。”
“只是我请的那位医生，是针对这类病症，全世界最优秀的一位医生。”
“前面还有别的病人，所以等待的流程相对就长了一些。”
“不过在前天，我已经收到了对方医院发过来的邮件。”
“那边让我整理好春姨的病历发送过去，并做好出国就医的准备。”
“那就好。”苏教授眼神温和：“我半月后会出国，有一场世界性的新锐画艺赛，会在A国举办，我是受邀过去的评委。”
“等到那边，我可以先替你去这家医院看看情况。”
“老师……”楚昭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你家里……”苏教授叹口气，没就这个话题问下去。
他看着在他面前，双眼泛红的楚昭，一个盘桓在他心头许久的念头，又一次浮升上来。
“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G大，超现实派画社——
“诶，社长？”陈声蔓有些好奇：“你不是去找昭学妹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唐素馨背对着她，坐在桌前，并没有回答她。
陈声蔓皱眉：“社长？素馨？”
离这么近，素馨都没听见她说话吗？
陈声蔓走到唐素馨背后，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想什么……”
“啊！”唐素馨惊叫一声。
同时，板凳划擦过地面的声音，在静寂的画室内响起。
陈声蔓茫然无措地收回手，同转过身来，同样惊慌茫然的唐素馨对视。
陈声蔓很歉疚：“对不起，我……”
唐素馨抿抿唇，面色白得吓人，她摇摇头，没说一句话，直接从画室跑了出去。
“社长！”陈声蔓追出去两步又停住，目光停落在唐素馨刚才坐过的地方。
桌面上，静静摆放着一幅画作。
陈声蔓走近去看：“楚叙作，赠妹妹小昭……”
这应该就是昭学妹哥哥在国外，托社长带回给昭学妹的那幅画。
但素馨从国外回来到现在，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她竟然还没有将这幅画，交还给学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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