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手

“晨晨啊，这个周末，你杨珺阿姨要来我们家，你……”

        许是接下来说的话有点难以启齿，那边稍微停顿了一下。

        他的话没说完，但聪明如温晨，又或者说是懂事如温晨，已经猜到了他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无非就是拐弯抹角地叫他别回家，怕他回去打扰了他们的三人世界罢了。

        温晨纤长的睫毛垂了垂，遮了眼眸，看不太清他的情绪。

        只见他将手机攥紧了几分，而后缓缓开了口。

        “我这个周末有一场数学竞赛要参加，住在学校会方便一点，就不回家了。”

        末尾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疾不徐、并且不带一丝酸楚情绪地说。

        “所以，你放心吧。”

        少年的声音仔细听的话，是能够听得出来几分失望苦涩的。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就在等他这句话似的，他话音刚落，那头的人就立马松了一口气。

        这吐气的声音顺着电话传过来，听得温晨如鲠在喉。

        看，这就是他的父亲。

        一个整天盼着自己的亲儿子就待在学校里，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家的父亲。

        真讽刺啊！

        温父可能做父亲的最后一点良知还未泯，那口气松完之后，又说。

        “晨晨啊，爸再打点生活费给你，你在学校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温晨其实真的不想再跟他说话，但这人始终是他父亲，血浓于水逼着他包容一切。

        他费力地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回复他。

        “嗯。”

        那边听出来了他的冷淡，许是作为长辈，被小辈这么应付，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便有些微的恼怒，语气也跟着不好起来。

        “你‘嗯’是什么意思，跟你爸我多说几句话能要你命——”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一道稚嫩的男孩声音响起。

        “爸爸！你怎么还没打完电话啊！展柜里那辆小赛车模型好酷！我想要！你给我买！”

        这声音温晨听得出来是谁，是他父亲现在身边那女人的孩子，十四岁，正在上初二的杨珞。

        不对，现在已经叫温珞了！

        换言之，是他父亲从来不问他意见、硬塞给他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温晨能感觉到他爸把手机拿远了点，似乎是不想让他听见。

        但他卧室里过于安静，那不大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并且足以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爸这就给我们小珞买，想要多少买多少，爸有的是钱！”

        中年男人笑声里的爽朗，温晨想不听出来都难。

        男人笑完之后，又将手机拿近，匆匆对温晨说。

        “晨晨啊，爸这边有点工作要处理，先挂了啊。”

        不待温晨反应，就径直把电话挂断了。

        徒留挂完电话的“嘟——嘟……”声在安静的卧室里回荡，一声一声地敲在温晨的心尖上。

        温晨握着手机的手缓缓放下，耷拉在腿侧。

        一时间，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感觉自己在这个家里真的很多余啊。

        不过片刻，他就收拾好了情绪，抬起头，看向窗外。

        这一个月里他不光周一到周五是住校，连周末都是待在学校的，没有回过一次家。

        所以，这样的事，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何必回到那个不欢迎他的家，打扰他们一家三口的美好生活，去做那个千古罪人呢？

        温晨的嘴唇微微嗫嚅着，轻轻地自言自语。

        “习惯了……或许就好了。”

        可是习惯了真的就会好吗？

        没人说得准。

        就连生于黑暗里的人都不甘一辈子身处黑暗，拼尽全力也要汲取那一抹透过岩缝照射进来的光明。

        你说他们是没有习惯黑暗吗？不，他们习惯了的，只是向往光、向往温暖是人的本能。

        温晨将投向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移到堆满了资料书、教科书、冲刺卷的书桌上。

        一张这周五的数学比赛通知单静静地躺在那里。

        温晨抬腿走过去，看了它好半晌，最终还是将纸揉成一团，接着丢进了书桌旁的蓝色垃圾篓里。

        慢慢让自己习惯吧，攒够了失望，也就会学着不再去期待什么了。

        晚上，一间酒吧的包厢里。

        红绿的灯光交错着，营造着混乱又暧昧的气氛。

        “荆哥，喝酒吗？”

        一个头发染了几缕黄色的女孩顺势坐到晏荆腿上，举起手里的高脚酒杯送到他嘴边，掐着娇弱的声音问他。

        下一秒，她就被晏荆一把推开，没有防备地跌坐在了地上。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语气里带着厌恶的“别碰我！”

        女孩就是晏荆的女朋友许如烟，她此刻坐在地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晏荆，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不知道为什么晏荆突然这么一反常态。

        旁边的徐飞见状，立马走上前来，一边扶她，一边说。

        “嫂子，荆哥心情不太好，你就不要去招惹他了。”

        “荆哥怎么了？”

        徐飞：“我也不知道啊，他从中午打完球，就一直心情不好。”

        话音刚落，坐在卡座里的晏荆就开了口，“分手吧。”

        声线没有一丝起伏，仿佛就是在叙述一件云淡风轻的事。

        但在许如烟听来，犹如五雷轰顶，脑瓜子嗡嗡地响。

        她眼里浸出了泪水，委屈地盯着晏荆，质问他。

        “荆哥，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晏荆有点不耐烦了，他很清楚自己把话说得足够清楚，也肯定许如烟知道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他向来不喜欢明知故问的人，但还是重复了一遍。

        “我说——分手！”

        “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许如烟甩开了徐飞扶着她的手，飞快地抱住晏荆的手臂，哭得梨花带雨。

        “你告诉我，我可以改的，真的可以改的，别分手好不好？荆哥。”

        她当晏荆女朋友的这段时间里，仗着这身份做了不少作威作福的事，要是让晏荆把她甩了，那她就完蛋了呀。

        晏荆“蹭”地站了起来。

        少年很高，目测有一米九，两条长腿尽管裹在牛仔裤里，但也阻挡不了魅力的散发。

        他立即甩开了她，接着嫌恶地拍了拍被她碰过的地方，就好像被什么恶心的东西碰过一样，让人难以忍受。

        “我晏荆做好的决定，永远不会有谁能够让它改变。”

        晏荆轻蔑地看了许如烟一眼，“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声音里是万倾黄沙都掩不住的讽刺。

        许如烟被这嘲讽的一眼看得止住了眼泪，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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