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苏冉冉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殿下身体抱恙，还请天君改日再来。”

        天君神色迷茫，失魂落魄。

        顶着段云斋的脸，露出这副神情，还挺新鲜。

        他攥紧了手，侧身立在垂首低眉的苏冉冉身边，她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悲伤的心情。

        他站立良久，似在酝酿着话，让苏冉冉帮他带去。但最后话还是被憋在了喉咙里，他兀自离开了。

        苏冉冉松懈下来，叹道，太古怪了，为何这个天君会与段云斋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段云斋不是天帝的便宜孙子么，那么应该和这个天君没有任何血缘才对，即便有，也做不到如此相似。

        难道，是转世？

        苏冉冉边想着，边踏出花厅的门槛，差点被绊了一下。

        眼前的景象扭曲起来，改天换地。

        走马灯是一幅幅画面连接起来的，并不连贯，这应该是变到下一幅画面了。

        依然是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只是周围张灯结彩，挂红扮喜，耳朵里还隐隐有丝竹的奏乐之声。

        她的手里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个金色凤冠，繁复的镂雕，五彩的宝石，垂落的珍珠流苏，五光十色，熠熠耀眼。

        方才的侍女姐姐走了过来，一改愁容，接过她的托盘笑道：“明鸯，我说你怎么还没来呢？原来是站在这里看凤冠，眼珠子动不了了。”

        苏冉冉笑道：“姐姐，这个凤冠好好看。”

        “是啊。”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齐回到扶夕房中。

        扶夕被三五个侍女围着，端坐在宽大的镜台前，长发倾地，如墨一般，她的侧脸精致如画，流畅的线条似是名家一笔绘就。

        “殿下，你看，这是天界送过来的凤冠。”侍女姐姐笑着脸送上去。

        不料，扶夕只淡淡瞥了一眼。

        “好俗气的东西。也就只有凡人飞升上来的新神族，才会喜欢这样的东西。”

        苏冉冉脚趾抓地，这个扶夕，真是有些矫情啊……喜欢就直说嘛。

        侍女姐姐脸色平静，笑道：“好歹也是天君的心意。”

        “哼。”

        扶夕骄傲地昂着头，把脚伸到了苏冉冉的前方。

        苏冉冉愕了愕，看到一双白皙纤细的美腿，有些懵。

        “怎么了明鸯，快帮殿下上蔻丹啊。”

        上、蔻、丹？？

        苏冉冉倒吸一口气，她怎么着也是道玄宗掌门的女儿！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明鸯？”

        “是……”

        苏冉冉无可奈何地接过侍女姐姐递过来的蔻丹，帮扶夕涂了起来。手上好似有力牵引，每次她要涂出去的时候，即刻便收住了。应是原身做惯了，手有了记忆。

        扶夕满意地盯着自己的脚，美眸看了过来：“明鸯，你做得不错。作为赏赐，便随吾一同去天界吧。”

        苏冉冉顿了顿，长身一揖：“谢殿下。”

        -

        三万年前的天界，与三万年后的天界大相径庭。

        没有那样恢宏雄伟的气势，长长的玉阶不见影踪，唯有紫宸宫屹立，除此之外，云海之中，仙府甚少。

        苏冉冉和侍女姐姐扶着扶夕下了红鸾宝车，腾云落到紫宸宫前。天界众人已等候多时。

        站在最前方的天君，身着新郎喜服，除了衣服上闪着的流光，和华丽的暗纹，能彰显出主人的不一般，乍一看，和凡人的喜服并无二致。

        天君一看到扶夕，目光发亮，眼里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

        同样的一张脸，段云斋看向任明心的时候，虽深情，却有丝古怪的勉强，而天君看着扶夕的时候，那便只有最纯粹的深情，恨不得将心整个挖出来。哪个女子看到这样的目光不心动？

        天君牵住扶夕的手，天界仙女盘旋空中，飘洒红色花瓣，漫天飞花，如梦似幻。

        “扶夕，我爱你。”

        天君紧紧攥着扶夕的手，目光灼灼。

        扶夕难得露出一个微笑，似是冰山融化，春暖花开，脸颊边的梨涡浅浅，惹人疼爱。

        “恭贺天君、天后！”

        苏冉冉看着天君幸福的笑，想到那小畜生，似乎也从未露出过如此的笑容，亦跟着众人喊道：“恭贺天君、天后！”

        在一阵阵的恭贺声中，这对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新人，深情地凝望着彼此，只恨不能长久地看下去，此情绵绵，无绝期。

        景象再次扭曲。

        这一次的天，乌蒙蒙的，还隐隐有打雷的声音。

        紫宸宫多了抹凝重和紧张。

        苏冉冉立在紫宸宫外，宫门大开，能清楚地听得见里面的争吵。

        “帝天迦烨，你罔顾六界道法！”

        “荣泽扶夕，你莫要妇人之仁！”

        随后，噼里啪啦，砸烂东西的声音。

        侍女姐姐连忙拉着她跪了下来：“勿看，勿听。”

        “哦。”

        苏冉冉嘴上这么应着，但她怎么可能不听，她还竖起了耳朵，誓要听个明白。

        扶夕的声音沉稳有力，字字铿锵：“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此为先父神所定天道。你为了自己的权利，地位，要对那些人赶尽杀绝，是违背天道的。你想要在仙界称帝，当整个六界的天帝，太过分！把你从人界带上来的狭隘思想清洗清洗。”

        天君的声音威严逼人：“‘那些人’？那些人可是邪道之人！他们自诞生便已是歪了的，终会为害苍生。你看看，它们手上沾染了多少无辜苍生的血！吾行正道之事，护卫苍生。怎么在你口中，吾竟只是为了一己之利吗？”

        “我不是让你不杀……但，你是想要彻底除掉它们，把邪髓毁掉，这样会破坏六界平衡。你可知，邪髓与正魄均出自先父神之手，正与邪必须一同存在，这个世界才会维系微妙的平衡延续下去。作为天君，你应该想着如何调和它们，不要插手太多。我说你狭隘，是因为你还在用人的思想去思考正与邪的问题。”

        “荣泽扶夕，吾不需要你来教吾行事。你说吾还用人的思想，吾还想说，上古神族的思想，也该革新一下了。天地之间，只余正道，是所有人的愿望，是古往今来，多少正道之人为之奋斗的事情。你高高在上的指点，才是狭隘至极！”

        他又冷笑一声，

        “先父神已殒身而没，新的世界，需要新的规则。”

        扶夕愕然地看着天君，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陌生。她的面色转冷，道：“你会后悔的。”

        扶夕走了出去，扫了一眼苏冉冉和侍女姐姐：“明鸯，澄雅，回宫。”

        “是。”

        -

        天界的坏天气是散不去了。连着数日，天空都是灰色的。时而有轰隆轰隆打闷雷的声音，就是不下雨。

        苏冉冉看了眼天，又看了眼坐在房中的扶夕。她已经多日不笑，愁容惨淡，饶是再美的美人，也禁不起如此憔悴，美貌也减去了三分。

        就在这时，宫门口停落了一个轿子。

        苏冉冉的眼皮一跳，身边的澄雅亦是惊讶，眼睁睁地看着，轿子上下来一个美人，被十数个侍女簇拥着进来。

        苏冉冉与澄雅迎上去：“见过仙子，敢问仙子是哪位仙府来客？我们好去给天后娘娘通传。”

        美人细细的眉毛弯了弯：“呀，天君没告诉姐姐么？妹妹今日，是来给姐姐请安的。”

        苏冉冉和澄雅顿时明白了这个美人是谁。

        “见过天妃。”澄雅反应迅速，她虽挂上了笑容，眼底却是冷如沉潭，毫无笑意，“不过，今日天后身体抱恙，怕是不便见客了。”

        “啊？姐姐病了？”天妃话是说得关心，语气却夹带着幸灾乐祸，“也是，最近与天君争吵太多，难免被气病。要我说，就算是天后，也是天君的妻子，做妻子的，对丈夫要顺从。”

        “天妃所言极是。”苏冉冉接过她的话，笑了笑，“做妻子要对丈夫顺从，做妾的更要对丈夫唯命是从。天君既然没有命令天妃娘娘来见天后，天妃娘娘更不应该擅作主张。”

        “你！”天妃手指向苏冉冉，“哪里来的贱婢，好大的胆子！”

        “贱婢？”苏冉冉冷笑，“我是天后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你骂我是贱婢，天妃娘娘，你怕是对天后没有多少敬意吧？”

        澄雅震惊，真没想到明鸯的嘴巴这么厉害了。

        “你们两个刁奴让开！本宫要去见天后！”天妃说着，腆着肚子，摸了摸。

        苏冉冉和澄雅脸色大变。

        这下拦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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