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分家

云萝来云家的时候云荷已经出嫁了，所以两人并不熟稔。但是因为云承恩的关系，云荷对她算是不错，偶尔回来一次总不会空着手，时常给她带一些旧的衣物回来，那都是从人家那要来的。虽然是旧的，但是对山里人家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

所以小时候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姐姐的。

但是后来云承恩死后就变了，虽然苏荷回来几回从来未对她说过任何过分的话，但是她能明显的感觉到那眼神的变化，像是一把磨的十分锋利的刀子，随时都能活剐了她。

所以云萝是有些怕见到她的。

不过离的远，苏荷家里也忙，很久见一回，倒也不是什么负担。

她是真的没想到云有名这么大岁数了会翻山找来，更没想到云荷也会跟云有名一起过来。

她从屋里出来姜榧已经将人招呼着在门口坐下来。云荷飞快的打量了一眼这院子又往屋里看了一眼，问了一句：“怎么不见阿萝。”

姜榧道：“在屋里呢，这几日忙着腌制竹笋，昨天歇的晚了些。”谎话信口拈来，云有名却是信了，毕竟门边上就堆了一些还未剥壳的笋子。

云萝在家就是个勤快的，最喜欢弄这些，眼下正当时候，这个说法合情合理。

但是云萝从屋里出来之后，父女二人一下子就回过神来。

云萝今日穿了一身新衣裳，是姜榧从城里带回来的，一身桃粉的裙子，发髻还如往常那般随意的绾了，但是头上常年用着的木簪子换成了一支带着流苏的银簪子。

云萝从未穿过新衣裳，更未穿过这样鲜嫩的颜色，寡淡惯了的人突然着上新衣，实在是让人眼前一亮。

眼下卧蚕微微发青，眉眼间风情全然遮掩不住，喊了一声“爹，长姐”，那声音还带着微微的沙哑，余音带着钩子似的，都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云有名脑子还是转的很快的，听她喊了一声爹瞬间红了眼眶，唉的应了一声之后道：“我还当出了那等险些要了你性命的事情之后你再不认我们了。”

云萝闻言微微垂眸掩去眼中异色：“爹说的哪里的话，若不是爹当初好心收留，抚养长大，哪有如今的云萝。这份恩情，云萝至死不敢忘。”

姜榧不动声色的拿了椅子给她，让她坐下来说话。

姜榧就知道，云家不会让他们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迟早是要有个说法的，倒是没想到这老儿是个利索的，这么快就想清楚了找了过来。

云荷将话接了过去：“阿萝，我也好久没回来了，回来才知晓家里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情是娘做的过分了，来之前我已经说过她了，本来是要喊她一起来接你回去的，但是她自觉对你不住，不知道该怎么见你，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打开你的心结，所以便在家等着了。

你来家里时，我与你二姐阿夏都已经出嫁，家里除了承恩就只有你，我依稀记得那会儿你才这么一点高。”云荷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承恩稀罕你稀罕的跟什么似的，走哪都拉着你，生怕弄丢了。我跟阿夏也喜欢的紧，你小时候就生的极好，嘴甜又乖巧，又是家里最小的，家里又有谁不喜欢呢？

若是都好好的，定然不会有之前那一遭，你也不用遭受几年的闲言碎语。可人这一辈子，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们都离的远，爹娘年岁也都大了，也只有你在跟前了。若是连你也走了，家里就剩下他们俩。辛苦了半生，却老来凄凉。”

云萝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不想回去，但是她也知道，最后必然还是要回去的。

半天她才道：“长姐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你既然这么大老远的来了，家里什么情况，包括姜榧的事情你应当都了解了。承恩走的这么早，我也很难过，我也能体谅爹娘心中的苦，所以这么几年我处处小心，忍着让着。我也是个人，我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怎样都坏不了。娘日日冷眼相待，村里人闲言碎语，我好些时候都在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与其活着被这样折磨，不如爽爽快快的寻个解脱。

长姐也是女子，想必也能体会我心中的苦楚。娘问我为什么不跟着承恩一起去了，我也想，干脆一起去了，一了百了。若是那回姜榧没把我从那上面放下来，我大概是真的去寻承恩了。阴阳两隔，爹娘以后好过难过都与我无关了，长姐今日这些话又说与谁听呢？”

说完，她的目光转向了云有名：“我跟姜榧来了曲慕沟，爹娘怕是觉得他是趁人之危将我哄骗来的，其实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并非他想要出尔反尔，也不是我忘恩负义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我只是，只是想自己拿一回主意，自己决定一次，过几天不管不顾的日子。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别人怎么说我便怎么去做，我只是想，这辈子这么多天，我好歹过几天自己想过的日子。”

听着她越来越低的声音，姜榧目光微闪看向远处。

云荷大喜过望：“所以你会回去的对不对？”

云萝嗯了一声：“对，会回去，但是我有个条件。”

父女二人皆是一愣，随即不约而同的同时出声：“你说！”

“分家！”这两个字如有千金重，云萝却说的异常的平和：“爹娘养我小，我自当养他们老。但是他们如今身体尚且康健，娘始终过不了心中的坎，与其硬凑一起两看相厌，不如分开各过各的。

先前议亲的时候姜榧答应的都做数，但是这会儿我想分开各过各的，不不干涉。我不分家里任何东西，只与姜榧一起与他们比邻而居即可。”

她被人管了十多年，受够了仰人鼻息的日子如今还要拉着姜榧一起，她不愿意。以前因为云承恩她硬气不起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姜榧在，即便他们相处的时日尚短，但是她笃定，无论自己要做什么，这个男人都会站在她身后帮扶她。

“或者，我跟姜榧就在这曲慕沟过了，等日后爹娘年迈，无法照料自己，我再回去也是可以的。两个村子不过隔着一座山，又不是万水千山，有心孝顺，这点距离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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