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容身之所

一阵风吹过，拂动树枝在摇晃着影子，林棋就那么站在树下抬眸看向朝这边走来的大壮。

他将自己的身影隐藏起来，萧安然说出的话却都被他听的一清二楚。

他跟在萧安然身边这么长时间，从最初落魄的险些命丧黄泉被她救了回来，到现在已经渐渐开始放手去替她做事，林棋心里清楚东家对他如何，他心里也清楚东家对他的期望。

可是萧安然仍旧有一句话说错了，她从来都不是那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即便是有十座城池千万百姓，在他心里都比不上萧安然一人的安危。

林棋早就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她了，从她将自己从黑暗中拖拽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就已经不只是他的心了。

他心底永远有一个地方，一个位于正中央的地方，名字叫做“萧安然”。

“林……”

“嘘”林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摇了摇头示意大壮不要开口，“走吧。”

大壮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还以为林棋已经走了，没想到他就站在这里。

大壮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之间的感觉真的很奇怪，但是他一时间又实在是说不出来到底是奇怪在什么地方。

城外灾民们的状况远远要比萧安然所想的危机的多，单单是昨日一夜就已经掩埋了七八具尸体，俱是冻死的，尸体僵硬面色青紫身上赤裸裸的一片。

冻死之人生前会觉得燥热，意识不清的时候就会脱下身上的衣服从而加速了死亡。

若单单只是死相难看也就罢了，可偏偏那七八具尸体里有一个不过四五岁年纪的小孩儿。

小孩儿剃了一头短发，单单只是看着外表难以分辨性别，一张小脸儿上也一片青紫难看，身上只披了一件粗布麻衣，单薄的一阵风就能吹透。

就这样他抗过了这么久，却还是在昨夜的一场冬雪里丧了性命。

“那个孩子找到父母了吗？”林棋喉间微动，带着几分哽咽的问道。

“没有。”小厮摇了摇头：“小的也去问过官差了，都说是无人认领。”

“这些无人认领的尸体官府会给一个草席裹了埋到城外，可若是有人认领了回去那官府便不会管了，可是现在他们哪儿还能找得着草席？若是认了回去兴许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了？”

小厮说完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兀自走开了。

这里已经交由官府接手，他们会妥善安置这些尸首。

就像那个小厮说的一样，不仅是那个孩子的尸首无人认领，乃至于那几个成年人的尸体一样没有家人过来认领。

萧安然朝人群中扫视了一眼，很快就发现了几个彼此依靠着悄摸摸的抹眼泪的人，这些人应该就是那几个死者的家属吧。

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答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答案，在这个世道，在这样的陇西，死了一个人，还要用“而已”两字结尾。

“就在那边吧！”林棋伸手指了指城墙外一处。

这些灾民平日里除了大门不可靠近以外，他们想要在城墙根下呆着并不会有人来驱赶，林棋看着那一整面厚重的城墙，足以抵挡极强大的风力。

“就在城墙根上借着墙面起一座建筑，一定要足够牢靠，不必修缮的太好，但是一顶要遮风挡阳。”

林棋一边吩咐着，小厮们就已经将要施粥的设备都准备好了。

一口足足可以将林棋整个人装进去的大锅给拿了上来，在现起的土灶里燃起熊熊大火，将铁锅放了上去，没一会儿锅底就因为猛火而变得发红。

看着锅里加入的清水，还有那单薄的米粒，水花翻滚蒸腾出别样的存在。

因为米少的缘故，很快锅里的粥就沸腾了，舀起一勺子来看，还是清澈见底，只有几个米花儿孤零零的落在杯子底下，很快又是一个翻滚被带到上面去了。

“另起一个锅灶来！”林棋朝身边的小厮吩咐了一声，撸起袖子就加入了进去。

很快另一个锅灶就被建造起来了，一口大锅里添了满满当当的水，几颗草药被他碾碎了扔进了煮沸的锅里，一阵药香很快就溢散开了。

药香中带着点苦涩，很快就将米粥出锅的香甜气息给掩盖了去。

林棋放下锅铲，用力的直了直腰板，抬眸一看，这个汇集了灾民的队伍已经不知道排到了那里去了，甚至连最后一个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若非是两侧都有官兵把持着，不然现在早就乱成一团了。

大壮一个人哼哧哼哧的搬着三袋子砂石一股脑儿的扔在了城墙根下，回头一看就看到了林棋正在望着灾民发呆。

“怎，怎么？”他哑着嗓子问道，喉咙间因为缺水而一场沙哑。

林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看着面前这些人，他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自己的故人，也不知道这些故人还能不能认得出自己。

他甚至不敢想自己的小村子里现在又是怎样的一副景象，是不是也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废墟。

自从来到陇西之后，他的心情就从未有过一日放松，这个被他称作故乡的地方已经变得他不认识了。

大壮看了他两眼，见他的目光忽然又变得迷离了起来，歪了歪脑袋不予理会转身接着去干活儿去了。

或许是林棋给的粮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这些临时聘请的力工们也很是给力，短短一天就将那棚子给草草搭建了起来，但是加固工作必然是繁琐而重要的，这还要日复一日的维护。

现在的小棚子只由几根粗木树干支撑着，好似一阵风儿吹过就会倒了似的。

但有总好过没有的，至少对这些灾民来说，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已经足够了。

但愿吧，但愿这个棚子能够坚持的时间更久一些。

至少，这样今晚有些人就能够安心的睡一个好觉了，慢慢来，总归会有好的那一天的！

林棋心里仍旧抱有着一丝希望，不为其他，就为了这件事是萧安然所说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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