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前传1：前女友

裴钧行相亲这事儿，是从大学毕业回来就开始了的。

他原本准备考研，目标是北京的学校，过了国家线，但是没过心仪学校的分数线。

刚落榜那会，也举棋不定，究竟是再考一年，还是去考公，或者直接工作，工作要不要回家呢？

那会算是他人生最迷茫的时候，裴妈妈也急得团团转，自己儿子向来优秀怎么到了毕业的关口，竟然没着没落呢？

于是也就向裴大伯和裴玉珊说起过自己的担忧，裴玉珊向来做主惯了，就劝裴妈妈：“别浪费时间复考了，万一再考不上呢？浙江的学龄本来就比外面迟，他复考一年，再读三年研究生，都三十多了，到时候还不是得继续工作？还不如趁这个机会直接出来工作？

再说了，他要是真去了北京，离家那么远，根本顾不到家里。到时候再找个外地的女孩子结婚，要在北京买房，怎么办，那么贵的房子，掏空了都买不起啊。

要我说，能考公最好，说出去体面，工资也还行，再不济，再去私企上班么。好歹能养活自己了。到时候我们给他做做介绍，找个老师，或者公务员结婚，不是蛮好了么。”

她说得轻飘飘地，但是裴妈妈却听进去了，现实也确实是如此，复读的成本实在太大了，她也舍不得裴钧行去北京，家长的心思，还是希望他留在身边的，何况浙江的发展也不差，何苦跑去北漂呢？

于是裴妈妈也找裴钧行商量过，劝他要不考公试试，考一考又不吃亏，反正他刚考完研究生，知识储备都在的。

他反复权衡后，就想着先试试吧。

裴玉珊听说他要去试试，三不五时也会来问问，她心里也挺矛盾的，她也希望他有个着落，可真考上了，工作太好她心里又不是滋味。

总之，他现在没收入，在备考，让她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儿，优越感也起来了。

只是没想到，裴钧行争气，笔试面试都是第一。

仕途也就此开始了。

唯一意外，是在这时候，忽然有个女孩子找上了门，说是她大学的女朋友。

裴妈妈从来不知道自己儿子有这么个女朋友，让人赶紧走。

可易绫那个脾气也很硬，她认定了，不撞南墙不回头，坚持说要见裴钧行当面说。

裴妈妈没办法，又赶上裴玉珊来家里。

裴玉珊也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既想要看戏，又想摆主人长辈的架子，于是对易绫说：“你等也没用的，不管钧行什么意思，我们的态度就代表了他的态度，就算他真喜欢你，我们不同意，你们也过不长的。我劝你一句，你们现在毕业了，不是大学里玩玩的时候了，结婚是要讲门当户对的，你是外地的，我们不考虑的。”

易绫听了生气，瞪了她一眼说：“你是哪位？裴钧行大姨？”

裴玉珊气得脸色铁青，这摆明了说她老：“我是他堂姐。”

“哦。”易绫轻蔑地回了一句，“我还以为他哪个姑妈大姨呢，堂姐而已啊，连长辈都不算，还这么爱管闲事。”

“你！”裴玉珊气得要命，“你要不要脸啊，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到别人家里蹲男人，你爸妈怎么教你的？”

易绫丝毫不让着她：“我爸妈怎么教的用不着你管，这是我跟裴钧行的事儿，跟你没关系。”

裴玉珊说不过她，于是又对裴妈妈说：“婶婶，你看她，没爹妈教一样，钧行怎么找这种人谈对象啊。你去让她走吧，这样坐在家里多难看啊。钧行要是真找了这种人，家里还能安宁啊。”

裴妈妈也觉得不太好，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孩子，来找自己儿子还情债，裴钧行向来品学兼优，这样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

于是出面好声好气地劝易绫：“小姑娘，你走吧，钧行从来就没跟我说过有什么女朋友，这话你能明白吧，就是说他没想跟你长久处下去。我自己儿子我自己知道。你们都还年轻，以后机会多的是，你这样跑过来，对你名声也不好。大学里你们那都是玩玩的，不能当真的。”

易绫对他妈妈还算客气，只是不说话，没有回怼。

裴妈妈见自己还有几分薄面，于是又说：“我也实话告诉你，我们家也在给他安排相亲了，他也没打算找外地的小姑娘，你能理解吧？不是说我们对你有看法，是我们家想找个本地媳妇儿。我们不合适。”

易绫其实早就听明白了，他家里介意她是外地的，可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气：“阿姨，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但是这是我跟裴钧行的事情，我能等他回来，我们单独聊吗？我们聊清楚了，我马上就走。”

裴玉珊看她就来气，有出头说：“你这个人听不听得懂人话啊，钧行妈妈都这么明确拒绝你了，还要赖在我们家里，你要不要脸啊？说是读过书的，脸一点都不要的啊？”

易绫在职场一肚子气呢，正愁没地方撒，裴玉珊送上门来，她也不惯着：“这是你家吗？你不是他堂姐吗？都不是你家，你在这里装什么装。长得老就能当长辈啊？怎么你们自己家这么闲吗？自己家不待，跑人家家里来装蒜？”

裴玉珊气的七窍生烟，连连给裴钧行打电话。

裴妈妈也没办法，总不能动粗把人撵出去，易绫这么硬的脾气，万一在家门口闹起来，更难看了。

她怕裴玉珊再激怒易绫，于是也拉着她，一方面也连忙给裴钧行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处理。

这天裴钧行下班晚，但是电话里已经知道易绫来了——裴玉珊给他打的电话，话说得也难听：“钧行，你怎么回事儿啊，我们怎么从来不知道你大学里有个女朋友啊，你怎么也挑人，什么不三不四地都往家里招。快回来吧，跟菩萨一样，赖家里不肯走了。”

裴钧行觉得这话难听，但没必要跟裴玉珊解释什么，只说：“我现在回去了，你让她等我一下吧。”

“行，你快回来吧。看看都触气。”

挂了电话又接到裴妈妈的，他电话里嘱咐妈妈说：“妈，是我朋友，没恶意的，让她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到了。”

裴妈妈听见他这气定神闲的态度，心里也有了底，给易绫倒了杯茶。

裴钧行到家的时候，就看到易绫坐在客厅里，裴妈妈和裴玉山一点儿笑脸也没有在旁边看着。

他倒也没太大波澜，站在院子里喊了她一声：“易绫，走，出去聊。”

易绫看见他，于是站起来，对裴妈妈说：“阿姨，我先走了。”

她没搭理裴玉珊，从她身边经过，就走出去了。

上了裴钧行的车，他看了她两眼，风尘仆仆，有几分狼狈，八成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

他开着车去了一家小餐馆，请她吃了顿饭。

易绫从上海过来，一天没吃饭，但是也不着急，她不问个清楚，就是不死心。

裴钧行看着她全然没了从前在大学里的那股劲头，叹了口气说：“你遇到困难了？”

她摇摇头，直视他说：“你到底为什么跟我分手？就因为我家是外地的？”

“不是，我就是单纯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哪不合适？”

裴钧行一时半会答不上来，总不能说哪哪都不合适，于是委婉地说：“我觉得我们可能都有些误会，错把战友情当作爱情了。”

“我们大学每天在一起，难道不算吗？裴钧行，我已经留在上海了，秦海也在上海，我们完全可以保持和以前一样的关系。”

裴钧行看她有些执拗，觉得自己分手的话可能没说清楚，才招致了现在的情况。

“你想听实话吗？”实话难听又伤人，但却是苦口良药。

“你说。”她有些倔强。

裴钧行喝了口茶，犹豫了一会，有些不忍，还是说了：“考研压力太大了，我觉得我们三个一起有个伴，并肩作战的感觉挺好的，所以你提的时候，我觉得在一起也行。我把这个当成排遣压力的一种方式了。这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但是分开以后，我发现没有你，我还是一样能过。这话你能明白吗？我拿你当朋友，当战友，但并没有那种非你不可的感情。

其实你也一样，你也未必真的对我有那么深的感情。不信你回忆一下，我们俩之间没什么特别的回忆。易绫，你压力太大了。你只是想找个人靠一下，这个人不是非得是我。你说对吗？”

这话确实伤人，却也是实实在在真话。

男人不爱的时候，是很残酷的。

易绫心里有些酸楚，可却也被残酷的话泼醒了，她酸楚委屈的源头，并不是他不爱她，而是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心的——原生家庭也好，工作也好，感情也好。

她来找他，是觉得自己对于生活的其他部分无能为力，或许可以在他身上找到一丝安慰——她只是想要强求，有一件事情是顺自己心意的。

她坐了半天，一筷子都没动，一句话也没说，默默低下了头。

裴钧行看到了她流眼泪，但是纸巾就在手边，他也没递——他觉得有时候，冷漠是一种必须，多余的关怀反而适得其反。

服务员来包间又送了些菜。

裴钧行很给她面子，不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话，等人走了，门又关上了，他才重新开口说：“你是不是工作上遇到困难了？”

易绫紧紧抿着嘴没说话。

他又说：“易绫，我和秦海都拿你当朋友。你很优秀，既然决定留在上海，就好好干吧。刚毕业，我能理解大家各自的不容易。如果家里的事情还需要钱，你尽管说，我和秦海能帮的，都会帮的。”

易绫抬起头，盯着他，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凌厉，她问他最后一个问题：“你从来没喜欢过我吗？”

裴钧行闭了眼，有些愧疚，但马上睁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抱歉，没有。”

易绫点点头，开始动筷子，大口大口地吃饭。

“行，你放心，我没那么没底线，偏要纠缠，我明天就回上海。”

裴钧行也点了点头说：“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随时联系我。我也会跟秦海打声招呼的，你们都在上海，彼此关照应该更方便。”

易绫冷笑了一下说：“看来你还不知道啊，我们俩住一块。”

裴钧行确实有些意外，但想想又不意外。

“有些事儿我今天确认清楚了，我们俩也没负担了。你说的对，我是压力太大了，  偶尔出来放松放松也挺好。”

“嗯，既然这样，那你早点休息，晚上住哪，我送你过去。”

“算了，你送我去高铁站吧，我连夜回去。”

“也行。”

去高铁站的路上，易绫靠在副驾驶上眯了一会儿，醒过来又侧过头看了看他，冷冰冰的，理性的过分，今天看见她来，他丝毫没有波澜，她确信了，他很仗义，但对自己，真的没有那种感情。

她忽然觉得有些感慨，对他说：“裴钧行，我从前觉得我对自己挺严格苛刻的，甚至理性的有些不近人情，可是现在我发现，比你比我还要理性。”

面对追上门的求爱，他竟然一点儿都没有被迷惑，自始至终都是冷静地可怕。

“可能只是我们不来电罢了。你也没遇上最适合的人，说不定换成秦海，又不一样了。他比我有意思多了。”

易绫笑了一下：“也对，他比你会说话，也比你幽默。”

“你跟他住在一起，应该不会太无聊。”

“以前备考的时候，只觉得他好吵，现在倒觉得挺有意思的，生活枯燥又艰难，看他耍猴，也挺有意思的。”

裴钧行也笑了。

又开了一段路，易绫释怀了一般，叹了口气：“我现在倒是有点好奇了，你这样的人，真碰上喜欢的，会是什么样？”

他笑了笑说：“等碰上再说吧。”

“你可别到时候当舔狗，让我看不起你。”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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