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4)

我突然想起来了：“你是让让的朋友吧，是不是他托你来接我回家？”

9

男人的身形剧烈颤抖起来，好像要冲过来抓我，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来的手低低地垂了下去。

他细声问：“阳笙，告诉我，让让是谁？”

我脸上浮现出笑容：“让让啊，他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江齐忍不住了：“阳笙，我是哥哥啊，他难道比哥哥还好吗？”

“你都忘了吗？路伯父去世后，是哥哥把你领进江家，你说喜欢哥哥，还要一辈子都陪着哥哥。”

哥哥两个字在我心头徘徊了半天，我反应过来，喃喃道：“哦，是江齐啊。”

江齐喜极而泣：“对，是江齐，是江齐，我们阳笙想起我了。”

我压下没来由的纷乱情绪：“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蹲下去收拾了爬爬垫上的小花包：“没事的话我要回家了哦，让让来接我了，我们今晚要一起去吃新上市的草莓蛋糕。”

不远处，林让的小臂上搭着白色的毛绒披肩向我招手。

我冲他笑了笑，喊道：“就来。”

江齐手里提着花篮，孤零零地站在身后，他也看到了林让。

四目交接的一瞬间，眼里的情绪由悲伤转为了愤怒。

林让若无其事般将毛茸茸的披肩披在阳笙身上：“冷不冷？早上都叫你多穿件衣服了。”

我摸了摸泛红的鼻头：“唔，是有些冷。”

爬上车里，暖气开的足足的，音乐放的恰到好处，让人昏昏欲睡。

再睁开眼已经到了那家甜品店，林让到前台点了单，将我带到座位上：“慢慢吃，我有点事要处理，我们阳笙自己可以的对吗？”

我笑着对他点点头，阳笙已经不是以前的阳笙了，现在的阳笙做什么都可以的。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江齐快速向这边走来，林让把他拦在门外，率先给了他一拳。

“你出现在这里干什么？见不得阳笙过得好？”

江齐铆足了劲还给林让一拳：“这么多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将阳笙拐来英国你这是趁人之危。”

“你把阳笙还给我，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不然我们不死不休！”

林让被气笑了，他恶狠狠地挥拳把江齐打倒在地：“混蛋！你知不知道阳笙为什么逃出来，给来给去，你当她是个物品吗，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江齐。”

“我警告你，你要是做不到不伤害她，那你就离她远点，永远都别再出现！”

外面落了雪，江齐跌坐在地上，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想着林让的话。

他怎么不把阳笙当人了？

明明是……

明明是他太在乎她了，他舍不得让阳笙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这也算错吗？

现在他处理了宋依依，遣散了那些不知好歹的佣人，阳笙难道不应该和他回家吗？

他林让凭什么，凭什么要把阳笙夺走啊。

他想不通，索性坐在雪地里，隔着透明的窗户看着里面的阳笙慢慢想。

店门口人来人往，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丧气的东方面孔。

寒风凛凛，眼泪落在地上凝结成冰，江齐觉得冷的发痛，却又拾不起力气去抹掉。

只任由它一点一点在空气里变得坚硬。

草莓蛋糕很甜，我和林让吃的心满意足，许久才从店里出来。

江齐从地上站起来迎上我的背影，他问：“阳笙，真的不和哥哥回去吗？”

我回味着柠檬汁甜味过后留下的苦涩。

“不了，我在这里有家了，天气这么冷，你也早点回家吧。”

10

从那以后，我身后多了一个奇怪的男人，他总是一身黑衣，压低帽檐，做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只要被我发现，他就扭过头去装作是路人。

我回家告诉了林让，他沉思了良久说道：“没事的，那个人不是坏人，他只是不甘心罢了。”

让让不会骗我，他这样说，我便不害怕了。

只是那怪人经常为了跟踪我一整天不吃不喝，我怕他饿死了街上，就拿了幼儿园里的披萨和他分享。

他摘下口罩转过头去吃，吃着吃着就发出了啜泣声。

哎呀，就是个吃食而已，用不着这么感动的。

他蹲在草丛里看我和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又看着我因为发现一家好吃的餐厅而开心。

他还在会场亲眼见证了我拿到第一个属于自己的绘画作品奖。

我的生活越来越丰富，仅剩的一点不开心的记忆被压缩再压缩，竟然变得消失不见。

英国很难得的一个盛夏，我从海滩上冲浪回来，发现身后没了黑衣人的踪影。

金发碧眼的小男孩从远方跑来，递给我一封粉色的信笺。

上面写着寥寥的几个字：阳笙，哥哥错了。

我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我哪里还有一个哥哥。

摇了摇头，收拾起泳衣，随手把那封多余的信扔进了垃圾箱。

阳笙有自己的天地了，我想。

才没必要为想不通的事伤神。

11

江齐番外：

王妈怎么也想不到，先生出发前还充满希望，怎么回来就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人活着，不怕困难，也不怕等待，唯独就是怕没了希望。

江齐浑浑噩噩的，一头扎进了阳笙的小房间。

那些陈设他一直维持着，定期请人来打扫，这么多年，他焦躁的时候只有在这个房间里才能安定下来。

曾经的工作狂人彻底放手了公司的事务。

其实他还隐隐记得，当初白手起家，就是想让阳笙过上好日子。

阳笙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以后什么日子都不会是好日子。

王妈在江家很多年，眼睁睁地看着先生整日滴水未进，一圈圈地瘦了下去。

她悄悄走进屋里拉开窗帘：“是阳笙小姐最喜欢的夏天了，先生出去走走吧。”

阳光刺眼，照的江齐眼睛发痛。

他揉了揉眼眶，是了，是该出去走走了。

洋桔梗开的正艳，他采了一把鲜花，拎了一箱白酒上了山。

他靠在路伯父的墓碑上，什么都不说，一杯接一杯的喝。

墓园的人远远地看着，谁都不敢上前去打扰他。

一夜风吹天清，阳光乍现。

墓园的人早早上山打扫，才发现昨天失意的年轻人没了呼吸。

微风吹过，垂落了江齐手里的石头。

他用石尖在路伯父的墓碑上刻了5个字。

江齐爱阳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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