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9，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

　　“有蒜吗？”

　　“佳阁，你自己过来拿，没看见我还忙着呢？”

　　说话的郑雪柱头都没有抬，向炒锅里倒了半袋子冰糖开始炒糖色。

　　钱佳阁没起身，旁边的麦迪克去后厨拿了两头蒜出来。

　　“拿错了！”

　　“这不是蒜吗？嫂子？”

　　忙着擦桌子收拾碗筷的老板娘又跑进后厨，拿了几头独头蒜出来。

　　“你手里拿着的是旧蒜，尝尝这个，这是我自己种的新蒜。”

　　“谢谢嫂子！”

　　已经过世的老郑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郑雪储，一个叫郑雪柱。老郑还活着的时候，就想着两个儿子到最后得分家。

　　郑记一分为二，面馆开在南环路附近，烧饼铺子开在幸福小区外。

　　忙着照看书店的杨仲中午不回家，中午放学回家的钱佳阁也懒得做饭，午饭基本上都是在郑记解决的。

　　钱佳阁吃了一口面条，放下筷子开始剥蒜。

　　只是指甲剪得干干净净，剥蒜过于费劲。

　　麦迪克剥好了丢到钱佳阁碗里，浓郁的汤汁被溅起，面碗上飘了一层油花。

　　“喏，不过，佳哥，你以前不是不怎么喜欢吃蒜吗？”

　　“吃面不吃蒜，滋味少一半。再说，那已经是以前了，昨天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总感觉我该换个活法了。”

　　“身体不舒服？”

　　麦迪克看了看大口吃肉，大口喝洁厕灵的钱佳阁。

　　“实话实说，你说你身体不舒服，我是真没看出来。就你这个饿死鬼饭量，感觉比之前还能吃。”

　　“淦，兄弟一场，盼着我早死啊？”

　　“没有，我巴不得你长命百岁。”

　　钱佳阁把嘴里的烧肉咽下去，吨吨吨吨吨，喝了一大口洁厕灵。

　　“盼着我早死，我还以为你要继承我的皇位？”

　　“继承个屁，嗝儿～我吃不动了。对了，昨天去医院看的怎么样？”

　　“小姨说我身体没问题，壮的像头牛。”

　　“壮不壮，我没有看出来，不过依我看，佳哥你现在这个饭量，真能吃掉一头牛。对了，你小姨还在二附属？”

　　“嗯嗯，等有机会带你去二附属玩。”

　　麦迪克翻了个白眼，“切～我不去，他们都说二附属有问题。”

　　嗒嗒的高跟鞋声响起，刘老师绕过面馆的紫屏风走进来，看见正在吃面的钱佳阁一脸意外。

　　走到桌子边，发现钱佳阁对面是请假出来上厕所的麦迪克。

　　“呦，这不是麦班副吗？没想到您二位还有这种雅好啊？”

　　“啊！刘老师啊，啊，刘老师好。”

　　看着惊呆了的麦迪克，钱佳阁把桌子上的空碗挪到一边，让出空地来。

　　“刘老师快坐，今天这顿麦班副请了！”

　　“啊，对对对。”

　　刘老师看着钱佳阁从一旁的桌子旁把凳子拿过来，然后入座。

　　从小包里抽出湿巾，把面前的餐桌擦了擦。

　　“啊，这多不好意思啊，麦班副！”

　　“没事没事，一起吃东西，机会多难得啊，我请了，我请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跟我客气。”

　　“行，那我加满。鸡蛋，丸子、豆腐干、火腿都要。”

　　麦迪克有点懵，感觉这句话好熟悉啊。

　　钱佳阁在一旁帮腔：“够吗？刘老师，要不要再加个凉菜？”

　　“这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老郑！来个海带丝，来个凉拌猪耳朵，再来个凉拌裙带菜，再来个拉皮，给刘老师上一碗面，再给我上一碗面。”

　　老板娘把钱佳阁吃过的碗收起来，用抹布擦了桌子。

　　没等多长时间，两大碗面就端了上来。

　　桌子上整整齐齐摆了四个凉菜，钱佳阁和刘老师说了一声，就动了筷子。

　　一直开玩笑的刘老师倒有点不好意思，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余光微微扫过稍显尴尬的麦迪克，还有闷头大吃的钱佳阁。

　　“今天也算是第一次真正认识钱佳阁同学，好饭量啊！”

　　麦迪克揉着吃饱的肚子，窘迫的看着一旁吃东西的刘老师和钱佳阁。

　　只是要结账时被刘老师拦下，刘老师把三个人的饭钱都结了，还口头警告钱佳阁和麦迪克下次如果再逃课出来，就要去班主任王老师那里告状。

　　钱佳阁和麦迪克跨上脚踏车，看着吃过午饭的刘老师折回学校。

　　“什么安排？”

　　“回家睡午觉啊，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我必须要好好休息。”

　　“我意思是说着周末什么安排，不过你中午早点睡，下午别迟到，第一节是老王的课。上次说好了周末去爬山，不过这几天一直下雨，到时候再说。”

　　“到时候再说。”

　　下午上课铃声响起，钱佳阁压着点走进教室，讲桌旁的王老师瞪了钱佳阁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钱佳阁躲在书墙后继续睡觉，直至夜幕降临。

　　前排的麦迪克在食堂吃完晚饭回来，把趴着睡觉的钱佳阁拍醒，把买回来的快餐摆到桌面上。

　　“佳哥！醒醒！该吃晚饭了！”

　　钱佳阁揉了揉卷在一起的头发，额头上也压出来一道红印，像是海盗脸上的长刀疤。

　　“哦，谢谢。”

　　“你跟我客气尼玛呢？”

　　“…”

　　醒过来的钱佳阁站起来活动身体，先去了厕所放水，回到教室开始扒饭。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丢掉餐盒的钱佳阁向教室前面看过去，就连好兄弟麦迪克都在认认真真地写作业。

　　反倒是独自坐在后排的钱佳阁和周围安静的氛围格格不入。

　　钱佳阁拿出笔记本打开，只写了一句：“对不起，也许李熙鉴来的并不是时候。”

　　钱佳阁拿起后墙上挂着的长衫，还有空空的水杯，静静地把教室后门带上就走了出去。

　　二教的楼道里空荡荡的，偶尔有巡视的老师路过。

　　钱佳阁走出二教，前面的小花园亮着温馨的灯光。

　　推开虚掩着的铁栅栏门，钱佳阁走入开阔的体育场，踩上水滋滋的假草皮，没站稳的钱佳阁差点摔了一跤。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钱佳阁深深吸了一口后，呼出一口浊气，只是肺部受不了冷空气刺激，钱佳阁不由得咳嗽起来。

　　钱佳阁缓了缓，仰望看不见星星的天空傻笑起来。

　　远处的活动中心二楼灯光明亮，钱佳阁推开厚重的大门进去，上到二楼插入钥匙拧开琴房的门，却没有看到排练的同学来。

　　甜甜的冰激凌也没有来。

　　关上琴房的门，走上三楼，绕过楼梯拐角，插入另一把钥匙，推开小琴房的门。

　　顺着楼道里灯光，钱佳阁摸索到熟悉的位置，打开了灯。

　　小琴房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架琴。

　　琴上搭着厚厚的毡布，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地板上也全是灰。

　　钱佳阁挂好衣服，把水杯也放在地上，走出琴房，从外面拿进来扫帚，簸箕和拖把。

　　把闲置许久的琴房清理干净，又转身出去洗干净手，路过楼梯口看了一眼二楼，依然是只亮着灯，却没有人进来。

　　钱佳阁拧开水杯吹了吹，喝了一口温热的水，坐在海绵都爆出来的琴凳上，闭上眼睛，放下了右手。

　　对话框再次出现，钱佳阁没有在意，只是伸出右手食指，跳跃着按下琴键。

　　四分音符的时值弹成了八分音符，断断续续，之后逐渐熟练。

　　“C～C～G～G～A～A～G～”

　　“F～F～E～E～D～D～C～”

　　膝盖上无处安放的左手也挪到了琴键上面，慢慢跟着弹奏和弦。

　　从新人练手的音乐飞速转换到了高阶的拉二，跳动的音符没有传到外面，被封锁在小小的琴房隔间。

　　钱佳阁睁开眼睛，左手趁休止符的空闲抬起了旧钢琴的陷键。

　　拉二的第二乐章已经进入尾声，飞舞的手指似乎脱离钱佳阁的控制。

　　钱佳阁停了下来，身后的房门被拧开，李虹树抱着乐谱呆呆地站在门后面。

　　“打扰到你了吗，佳阁？”

　　“没有。”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事。”

　　“那要吃小点心吗？”

　　钱佳阁拿起放在琴凳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回过头去，看向还站在琴房门口没有走进来的李虹树。

　　女孩子侧着身子倚在琴房的门口，头发微微翘起，竖起天线一样的呆毛。

　　一只手抱着乐谱，另一只小手在掏肚子前面的卫衣口袋。

　　钱佳阁微微笑了笑，像是在看掏四次元口袋的机器猫。

　　“喏，要吃小饼干吗？”

　　钱佳阁揉了揉肚子，晚饭早早就消化掉，也感觉有些饿了，于是点了点头。

　　李虹树把包着塑封的小饼干放到钱佳阁手里，撅了撅嘴。

　　“猜猜是谁烤的？”

　　“不猜。”

　　女孩子轻轻地拍了钱佳阁一下。

　　“讨厌！”

　　钱佳阁撕开塑封，把饼干塞到嘴里咔嚓咔嚓的吃起来，吃完这一块又伸出手来。

　　“还有吗？”

　　“哦哦，有的，晚上没有吃东西就来练琴了吗？”

　　女孩子一边说着，一边把卫衣兜里的饼干都掏出来，还有裤兜里的蟹黄瓜子和紫皮腰果。

　　“吃了。”

　　“那怎么还饿得这么快？”

　　钱佳阁挥舞胳膊，亮出健壮的肱二头肌。

　　“我长身体。”

　　“哦…”

　　关上门的琴房也安静下来，只剩下钱佳阁咔嚓咔嚓。

　　三楼的老琴房面积不大，李虹树挤进来之后就更没有多少地方。

　　吃完小零食的钱佳阁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琴房的温度似乎上升起来。

　　李虹树脸色微红，使出了全身力气，却低声喃喃到：“刚刚那首曲子也很好听，我之前好像没有听你弹过，是为了毕业汇演所作的吗？”

　　“不是。”

　　钱佳阁站起身来，琴房很小，钱佳阁直接把李虹树挤倒在琴房的门板上。

　　李虹树手里的黑色乐谱夹哗啦一声掉落下来，画满了标注的乐谱也散落在地板上。

　　李虹树靠在门上低着头，半闭着的眼睛眨啊眨。

　　楼下传来了声乐教习叶老师的破锣嗓子：“还有人没有啊？没有我就要关门啦～”

　　活动中心的楼道里全是叶老师的声音在回荡，小琴房的两个人匆匆忙忙朝着外面跑，跑到一楼的楼梯拐角，李虹树没有站稳差点摔倒。

　　钱佳阁急忙拉住了李虹树的小臂，看到拿着长柄手电巡查的叶老师，又急忙把手松开。

　　眨眼间，红着脸的小鹿蹦蹦跳跳地逃离了活动中心，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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