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星砂叩门

青铜门虚影吞噬月光的刹那，王浩嗅到了铁锈与檀香交织的气息。
  这味道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冬至，那天的场景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当时他误闯禁地，在铜鼎内发现三百枚刻着生辰八字的龟甲，鼎底沉淀的铜锈就是这个味道。
  门内锁链声突然变得密集。
  王浩后退半步，靴跟碾碎的冰屑竟发出玉磬般的清响。
  他低头打量着这些冰屑，这些冰晶不知何时染上了星砂，每粒砂尘都在折射门内透出的青光。
  当第七声锁链断裂声传来时，他腕间的角宿星图突然灼烧起来。
  “啊——”
  剧痛中，三百年前昆仑山巅的画面再度浮现出来：
  青衫道人割破手腕，将血滴入一朵莲花之中。
  那花苞吞噬精血后，竟在暴雪中绽放出盛夏的萤火虫。
  下一秒，虫群扑向悬空的半面铜镜，它们的身体竟然在镜面灼出北斗七星状的孔洞......
  "；原来如此。"；
  王浩突然扯开衣襟，新生的莲花印记正在渗出金血。
  当血珠滴落在星砂上时，那些砂粒突然悬浮成东方苍龙七宿的形态。
  他忍着灼痛伸手触碰角宿星官的位置，指尖传来某种湿润的凉意。
  王浩愣了一下，脑海中第一反应是泪，却不是人类的眼泪。
  星砂组成的角宿突然坍缩，化作一滴泛着龙涎香的水珠坠入掌心。
  王浩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深处有铜钟轰鸣。
  他隐约想起了一个画面，有一世的二十岁生辰那夜，掌门赐予的玉佩在接触到他的血时，内侧锁龙阵也曾溢出相似的气息。
  青铜门突然洞开一线。
  门缝中涌出的不是气流，而是凝成实质的岁月。
  王浩透过铜镜的反射，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急速衰老与返童间循环，道袍时而染血时而如新，唯有右手的龙鳞纹路始终未变。
  他深吸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
  当他要后退时，却发现那些星砂不知何时已爬上裤脚，在踝骨处凝成北斗锁链。
  "；瑶光位......"；
  王浩看着脚上的东西，突然想起《观天册》的记载，王浩咬牙将苍龙泪按向额间莲花。
  就在金血与泪珠交融的瞬间，整座冰殿废墟剧烈震颤，那些沉入冰渊的棺椁竟同时浮出水面。
  王浩后退两步，只听见“轰——”的一声。
  离他不远处，第八世的冰棺盖板突然炸裂，裹着玄冰的右手破棺而出。
  那手掌心赫然跳动着青色灯焰。
  王浩额角一跳，心底颤了颤，他的视线突然分裂。
  左眼看见的是正随棺椁升起的古战场遗址：折断的青铜戈戟上栖满冰蝶，战车残骸间游动着星砂汇成的河流。
  右眼却见地宫幻象中，第三百盏引魂灯的火苗已经变成诡异的幽绿色，灯旁叩门者的道袍样式与自己第七世完全相同。
  "；时辰到了。"；
  黑袍人的声音从每个棺椁中渗出。
  王浩猛然回头，看见三百个冰棺表面同时浮现青铜门纹样。
  他谨慎地在右手运起了一股真气，做好防范的准备。
  那些纹路正在抽取棺中残留的龙息，在废墟上空凝聚成遮天蔽日的罗盘虚影，王浩抬头站在虚影里面。
  罗盘边缘的十二地支方位，各钉着一枚铜制的棺钉。
  就在罗盘旋转的时候，王浩突然呕出一口金血。
  血液滴落下去，在冰面游走成卦象，兑位突然炸开冰花，露出底下被铁链禁锢的巨大的铜制青鼎。
  正是他那一世儿时在禁地见过的那尊。
  鼎内三百枚龟甲正在疯狂震颤，每片龟甲的裂纹都与他掌纹完美契合，他手心下意识攥紧。
  当第一枚龟甲破鼎而出时，王浩的腕脉突然被星砂锁链贯穿。
  再一次袭来的剧痛中，苍龙七宿的星图在皮肤下游走，最后汇聚在心口凝成莲花灯盏。
  他听见自己三百世的声音在颅腔内共鸣：
  "；开阳现，龙抬头——"；
  青铜门轰然完全洞开，门内涌出的却不是预想中的龙息，而是粘稠如墨的寂静。
  王浩向前踉跄半步，发现所有声音都在踏入的瞬间消失了，他脚下的步伐已经不受控制地往里面走。
  甚至他感觉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化作视觉层面的涟漪，在皮肤上荡开青色的波纹。
  在这绝对寂静中，星砂锁链突然发出荧光。
  光芒所及之处，浮现出无数悬浮的青铜残片。
  王浩伸手触碰最近的残片，指腹传来的刺痛让他想起第二百世被龙爪贯穿胸膛的触感。
  残片表面映出的却不是倒影，而是地宫某盏引魂灯熄灭的全过程：
  穿中山装的青年突然捂住心口，怀表链条扎进腕脉。
  在他化作光尘消散前，镜面残片突然传出模糊的嘶吼："；...灯油是骗局...龙脉在吞吃时......"；

  话音未落，锁链猛地收紧，将王浩拽向黑暗深处。
  在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他看见所有青铜残片同时映出自己的脸。
  每张脸的眼瞳深处，都跳动着不同颜色的灯焰。
  当双脚终于触地时，靴底传来的却不是冰面触感。
  王浩低头，发现自己站在由《葬龙经》文字铺就的甬道中，每个篆字都在渗出龙血。
  前方百步处，青铜巨鼎的虚影正在凝实，鼎身饕餮纹的瞳孔位置钉着七枚熟悉的铜棺钉。
  鼎内传来水声。
  王浩走近时，看见鼎中盛着的竟是星砂汇成的银河。
  当他的倒影触及水面时，银河突然沸腾，三百具冰尸破水而出。
  这些尸体全都缺失不同部位：有的没有左眼，有的断了右臂，而最接近水面那具……
  竟然是第三世自断因果线的自己，掌心还托着那朵莲花。
  莲花突然绽放，花蕊中浮出半卷焦黑的《观天册》。
  当王浩展开残卷时，那些被烧毁的字迹突然被星砂填补：
  "；...苍龙非龙，七宿非星，所谓泪者......"；
  文字在此处再度残缺。
  王浩突然感觉怀中铜镜发烫，镜背北斗纹竟开始抽取他心口的莲花灯焰。
  在青光暴涨的瞬间，他看见鼎中星砂突然凝聚成黑袍人的脸，那张布满龙鳞的嘴正无声重复着：
  "；灯油即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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