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想过他们吗

变故来的太突然，宴席上许多人都还未来的及反应过来，一众涉事的大臣便被侍卫给拉个下去。

温修衍拱手，“皇兄，臣弟想主持此案件，定会查明当年的真相。”

“阿衍...”温璟诏轻叹一声，“你让朕何以自处呢？”

温修衍抬起头，不明所以，“皇兄此话何意？”

“你说魏武侯是被冤枉的，那你可知当年魏武侯一案是朕亲自定案的，阿衍，你是觉得朕是一个不辨忠奸的昏君么？”

是了，皇帝颜面不容置喙，就算魏武侯是清白无罪了，在后世都永远不可能为魏武侯翻案了。

温修衍沉默片刻，珠玉似的月光清清浅浅的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神性的清辉，他哑然，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可又说不出口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那个立志要让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的少年变成了这样，这样在意自己的颜面，甚至不顾天下忠臣百姓的生死。

温修衍有些颓然失措，事到如今所有的预测与算计，到了现在反倒是像一个笑话似的，在皇权面前不值一提。

“可是...”

“陛下，人证物证俱在，为何不能给魏武侯一个清名？”裴旖起身，并排站在温修衍身边。

温璟诏微微躬身，看着裴旖，“若魏武侯是清白的，那裴行朝就是罪人，你们裴家都是遭受连累，这样的话，你也想为魏武侯正名吗？”

“是非黑白不容颠倒，裴家做了这样天理不容的事，就算诛去九族也是理所应该，臣女无言争辩，只求陛下不要寒了忠臣之心。”

温璟诏轻哼一声，“六年前有人举报魏武侯屯兵谋反，就算军粮一事与魏武侯无关，那你又如何证明魏武侯忠心耿耿？”

全是狡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裴旖今日才算是知道自己高估了温璟诏的善良，为了自己的名声，他又怎么会为死去的臣子正名，承认自己是个听信谗言的昏君呢？

“裴家涉及旧事，来人，全部收押。”温璟诏轻飘飘的下令，裴旖被两个侍卫押着胳膊，不欲挣扎。

“肃王殿下，多谢肃王殿下相信魏武侯，但...没有必要了。”裴旖被人带走之前对温修衍递了个眼神。

温璟诏不欲为魏武侯正名，对裴行朝也不知要如何处置，但还请他务必保全乔免他们。

“阿衍，你近些日来查户部一事劳神伤思，先在家好好修养吧，至于今日之事，朕自有圣断。”说罢，温璟诏转身离开。

那些臣子不欲被脏水泼上身，一个个走的比谁都快，霎时，整个夜宴上只剩下零星几人了。

应紫看了一出皇家秘辛，才站起身来，酒壶中酒液清亮，他递给温修衍，“阿衍，这庙堂根本就不适合你，何不跟我回边疆去？”

“朝中蛀虫日渐肥硕，可皇兄却迟迟不加以控制，若这些硕鼠继续吸食民脂民膏，边疆又岂会平稳？”

应紫略略挑眉，“那和你无关，你又能做什么呢阿衍。”

温修衍轻嘲一声，“是啊，我又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却偏偏还要清醒的预测着一切走向。

“裴行朝涉及之事众多，陛下不一定会留他，若是同魏武侯一样的结局，你还是想想怎么救裴姑娘出来吧。”

温修衍闭了闭眼，“今日是端午佳节...”原本，原本还要让她见见佑儿的。

更深露重，温修衍留了身边的暗卫跟着裴旖，先行回府，明日朝中还会有一场恶战。

府内，有人守着一盏灯，目光望着府门口，这样的等待，他经历了一年又一年。侍卫算了算时辰，轻声道，“小主子，夜深了，今夜殿下许是宿在宫里头了在，咱们也先休息吧。”

温佑摇摇头，固执又平静的坐在椅子上，明明年纪尚小，可眉眼神态之间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足够沉稳，“没关系，爹爹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府门“吱呀”一声，大高二胖像是两尊石桩分列左右，温修衍颓然进门，在看见园中那小小的身影的时候，又下意识站直了身子。

“爹爹！”

“佑儿还在等爹爹？”温修衍半蹲下身，轻轻握住温佑的手，“叫阿佑担心了，先行休息吧。”

“爹爹说，今日会给我引荐一位长辈，人没有来吗？”

温修衍耐心解释，“是...她临时出了些情况，但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时候不早，温修衍示意小厮将人带下去。

院内，如月中悬。

温修衍却看不清前方的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很久之前裴旖说过的话，“温璟诏若是不为魏武侯昭雪，那我就找一个能为魏武侯昭雪的人来做皇帝，肃王殿下素来足智多谋，正是我朝皇帝的最佳人选。”

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他那时还不曾放在心上，现在想想，裴旖只怕很早之前就已经预测过很多结果了，她比自己想的还要长远。

以至于，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可能会是一种选择。

实在是有些荒谬。

次日一早。

温修衍强打起精神，顶着两个黑眼圈上了朝堂，今日早朝之上，气氛远比想象中的更加严肃。

经过一夜的酝酿，相国一党已经有不少人为其开脱了，温修衍听着那一个个的上书陈词，只觉讽刺。

“诸位，相国指使裴行朝及沈祈安等人收敛江南财税，证据确凿，尔等还继续狡辩，是不是可以说明你们受相国照拂已久？”

“肃王殿下？这河神祭祀原是江南百姓自发为之，谈何收敛？这也是富庶人家自愿上贡的金银，以求个平安的好兆头罢了，肃王殿下以此发难又是为何？”

“富庶人家？”温修衍冷哼一声，“诸位不曾去过宥阳，不知那里食不果腹的贫民还要被这等苛捐杂税折磨的几欲逃难，不知官官相护收敛民税，酷吏镇压良民，诸位，是你们只见识过京都的繁华，才觉得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腰缠万贯。”

“你们何曾想过他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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