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结局

霞光染上云层，将京城笼罩上一层浅薄的光晕，入夏之后，日子越来越长，日暮时分街上依旧人潮涌动，摆摊的小贩、沿街的商铺也不愿早早收摊关门，好不热闹。任凭朝堂局势如何变动，百姓们的生活依旧如初。

江岁华沐浴在霞光之下，她来临安许久，却无一日不出处在旁人的监视之中，如今走在街上细细看来，才知万国来朝天子脚下的皇城是如此繁华。离开东宫后，她一直住在沿街的客栈中，江府虽已修缮打点妥当，但一想到父亲曾被困在江府受尽折磨，她便不愿住在江府。

“姑娘！”马车旁，梳着双髻的少女冲她招手。

江岁华打眼望去，隔着熙攘的人群，挂着霍家纹样木牌的马车停在街边，除了云蝉，还有几道熟悉的身影，一袭朱红圆领袍的霍重九跟抱剑而立的红鳐青雁二人。

出神之际，云蝉已经穿过街道走到面前，少女身上穿着卷草提花的薄衫，圆润的脸颊消瘦不少，连素日带在手腕处嫌紧的银镯子松落落的，不过半月不见，竟瘦了这好些。“姑娘，你说话不算话，说好的办完事儿就带奴婢回梧州，这都小半月了，竟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少女佯装委屈的神态让江岁华哑然失笑，她揉了揉云蝉的脑袋。“本来预备今日去寻你，没想到你倒先来了。”

告发萧胤明的前一晚她就嘱咐过待到天亮便自行去霍太师府，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回东宫，更不要出门找她，这十来日，她忙着送温氏一行人上路，警告胡搅蛮缠的公主，直到今日在永顺王府处理完赵玄，她手头的事儿才算彻底了结。

“姑娘身上的伤还疼吗？”太子和三皇子落马，将军府和柳家倒台，这些轻描淡写的消息背后却是无数血雨腥风，艰难险阻。天知道她在太师府听见姑娘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状告萧胤明时，心底有多担心。

江岁华抿唇一笑。“不是有你给我缝得垫子吗？不疼的。”

听她这样说，云蝉放下心来，欢天喜地地挽着她的胳膊。“姑娘不知道，如今府上很是热闹，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定了亲，聘礼满满当当一院子，老爷和夫人也在府里住着，今儿晚上便要团聚吃饭，太夫人特意吩咐奴婢邀着姑娘去，姑娘今儿便别住在外头了，随公子、殿下回府罢？”

不知何时，霍重九已穿过人群走到江岁华身边。“叔祖父的意思是陛下身体不好，此事不宜过分张扬，便摆个小宴关起门来乐一乐，太夫人和叔祖父都很挂念你…所以，江姑娘愿意赏脸同我回去吃饭吗？”

男人俯身摊开掌心的动作看得江岁华忍俊不禁。“如今你是四皇子，小心让人拿住把柄参你一本。”

话虽如此，她还是将手放了上去，俊男靓女加之马车上霍家的牌子，引得不少人侧目。可现在的她已经不在乎这些，霍重九更不在意，是四皇子又如何，是霍家公子又如何，他依旧是他，他就升级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喜欢她。

“参便参罢，我不在乎。”

回到霍府已暮色只剩一指微弱的光亮，幽蓝的夜色侵吞大半边天幕。

她已经许久不曾来过太师府，上一次，还是父亲去世，太师和霍重九亲自去东宫将她和父亲接到太师府，不仅允准她在撷芳院守灵，还派了专人抬棺回梧州。对太师府，她印象一向很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总是太师府为她遮风避雨，如今大仇得报，她理应谢一谢太师和太夫人以及太师府上下诸人。

许是朝堂局势忽然明朗，许是两个女儿的婚期终于定了下来，太师府上下都洋溢着轻松喜悦的氛围。宴会设在花厅，来人都是熟悉的面孔，除了太师太夫人以及从梧州赶来的霍老爷霍夫人之外，便是二房和大房的几个子女，霍如秀跟秦岳站在刘氏身边，霍如云和海临站在郑氏身旁，霍怀礼和霍怀止两个年纪小些的追着四处乱跑。

见江岁华和霍重九来，两个小家伙围到江岁华身边。“姐姐姐姐，你可来了，你快跟祖父求求情，我想吃酸枣糕！”

郑氏见小儿子这不争气的模样，又羞又臊，将人一把提溜开。“你祖父是为了你好，你看你那口牙，再吃这些甜糕牙疼起来可别叫我给你取冰！”

“你别听这小子胡说，快些入席罢，饭菜都已经摆好了，若有什么不妥的尽管同叔母说，千万不要见外，今晚上一家人吃饭好好团聚乐一乐！”自从江岁华父亲去世之后，郑氏对这个无家可归的孤女便没了从前的刻薄，尤其是如今霍重九摇身一变成了四皇子，谁知道江岁华会不会是未来的妃嫔，总归是要打好关系。

江岁华笑着应下，却没有立即落座，而是朝座上的太夫人太师以行了一礼。“岁华在京中无依无傍，幸得太师和太夫人照拂，才保得岁华性命无忧，岁华在此谢过的太师和太夫人。”

太师和太夫人相视一笑，眼底满是欣慰，那日在朝堂上太师可是亲眼见过江岁华那股视死如归的勇气的，连挨庭杖都一声不吭，实在令人钦佩。“打从第一次见你，我老婆子便喜欢你，你既唤我一声叔祖母，便是霍家的孩子，这些不过是亲戚分内应尽之责，不必挂怀。”

江岁华又朝霍老爷和霍夫人盈盈一拜。“霍夫人、霍老爷，岁华当初被人陷害落水，幸得霍公子出手相救，并非存心欺瞒，还望夫人与老爷不要因此与岁华生分了。”

霍夫人当初见她就知她并非池中之物，却也不曾想到她便是当初在太爷寿宴上的落水的小姑娘，当年重九吓她落水，如今重九陪她报仇，百转千回也能相聚，说来也是缘分。“我知道，这些见外的话便不必说了，只要现在人平安就好。”

桌上的饭菜做的精致可口，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江岁华的座位紧挨在霍重九身边，她面前的菜式像是精心安排的，偏酸甜口，她不喜欢的豆腐和火腿都摆的远远的。怕她见外，太夫人特意夹了菜给她，霍夫人也不甘示弱，夹了些她爱吃的菜给她，江岁华看着快要堆满的饭碗忍不住嘴角上扬。

“以后别住在外头了，将太师府当成自己家便是，撷芳院如今布置都没动过，就等着你回来住呢！”太夫人慈爱地笑着。

江岁华想同他们说回梧州的事，可看着和乐融融的众人，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微笑着点点头。“多谢太夫人。”

“咸城霍家也永远有你的一片天地，若是京城呆腻了，便去我那里住住，正好陪陪我这个孤家寡人。”霍夫人说着又替江岁华夹了菜，却见儿子只顾埋头吃饭，也没个表示，不由有些恨铁不成钢。

许是母亲的视线过分灼热，霍重九若有所感似地抬头，便看见母亲朝自己挤眉弄眼，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替江岁华夹了菜。“这道菜你爱吃，多吃些。”

江岁华好不容易凹下去的饭碗又堆起来，嗔怪地瞥了一眼霍重九，却见对方朝自己粲然一笑，又瞥见长辈们欣慰的笑容，脸颊不由有些发烫。

吃完饭，江岁华和云蝉回到撷芳院。

洗漱完，却见院子里站了到颀长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江岁华才洗漱完，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湿漉漉地垂在身后，披在肩头的绒布被打湿大片。

霍重九挥挥手，院子里侍奉的侍女嬷嬷们便有眼力见地退下了，如今太师府上下谁不知道昔日从咸城来的重九公子是陛下亲生的四皇子，眼见陛下时日无多，这四皇子便是板上钉钉的新皇。

“我来看你。”霍重九也洗漱过，身上穿的是件宽松的红色外袍，墨发绸缎半散开，月色下格外温柔。

考虑到天气，云蝉还特意在院中摆了张椅子，椅子上掸着要给她擦头用的毛巾和香膏，霍重九自然而然地走到那椅子旁，朝少女招招手示意她来坐下。江岁华微微一怔，也不推辞，堂而皇之地坐到椅子上。“怎么，四皇子殿下难不成还要给臣女擦头发不成？”

“别叫我四皇子殿下，阿蛮。”霍重九自然地撩起她的长发，用毛巾裹住，夏日气温高，洗过的长发只需稍微用毛巾吸一吸水就不再往下滴水，他做的认真，江岁华却没想到他当真要给自己擦头发，耳根微微发烫。

“你是不是要回梧州了？”霍重九垂眸，手指穿过发丝时不小心碰到少女带着水汽的脖颈，只是一瞬，却让他十分眷恋。

江岁华默了一瞬。“是，我要回去为婉萍立碑，还要重新为父亲和母亲立牌位，还有江宅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需要我回去打理。”

霍重九听她说了许多，她的诸多打算中，却独独没有他。

“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日。”

霍重九手一顿。

倒是一日也不肯多留。

“我要你送我一样东西。”霍重九略显苦涩的声线从头顶传来。

江岁华不想让气氛显得凝重，于是开口玩笑。“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已经送你了，还要送什么？”

霍重九俯身。“可这全天下梦寐以求的东西与我而言不过是束缚自由的枷锁，比起皇位，我更想和你在一起。”

他离得太近，眼底是灼热的爱意。“我想要你一句承诺…”

“什么？”

“你在梧州不许对别的男子动心，待三年孝期满，我便来接你。”他知道江岁华如今有孝在身，是不会留在京城的，但梧州离京城太远，他见不到她，怕她身边会有源源不断的男子示好，他怕她怪他，会不喜欢他。

江岁华脸颊微红，却故意打趣。“比起我，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到时候新皇登基保不齐有大臣要可着劲儿地把女儿往宫里送。”

霍重九起誓。“我说过，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无论我是咸城纨绔还是探花郎或是皇帝，我都只喜欢你一个，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见他这般郑重其事，江岁华着急地握住男人的起誓的手掌。“我知道了，以后少说这些，要避谶才是。”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母亲的那枚白玉坠子递到男人掌心。“这个给你，三年后，凭此物相见，若是遗失了…”

霍重九感受着掌心的柔软，心底尽是满足，他小心翼翼地将坠子收好，又凑近了些，在少女的手背落下一吻。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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