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血债血偿

刑部大牢。

负责看守大牢的狱卒将牢房落了锁便没再管他们几人。

这件事牵扯太深影响广泛，他们几人被关在了单独的区域内，安静的牢房内只有烛芯在烛油中噼啪燃烧的微弱响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牢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萧胤明坐在干草堆上，看着被关在不远处的趴在木床上的江岁华，眼底掠过一丝恨意。地牢沉闷的空气充斥着干草潮湿后的味道，每呼吸一口都让他感到恶心。萧胤明起身，伸手轻轻一推牢门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打开，那挂在牢门上的铁锁根本不曾上锁，他走出牢房，先是瞥了一眼还在昏睡着的襕诃和侍女已经僧人，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钥匙打开了江岁华的牢门。

人人都以为这场战争已经宣告结束，但还未到最后一刻，又怎么会轻易界定胜负？

他和柳霁的事虽然是真，但赵容的血脉却尚未被人怀疑，他早已将兵符交给温黎，又早早将周柏安调到京郊掌兵，一旦出事，温黎便会带着兵符前往京郊起兵直逼皇宫，只要柳霁动作再快些，将皇帝毒死，赵容登基就还有望。

这个道理他懂，刑部尚书的也懂。

说实话，他现在可以立刻抽身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大牢，再去京郊带兵，但想到今日在朝堂上所受的屈辱，他咽不下这口气。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被江岁华扎出来的伤口，杀心渐起，而江岁华此刻仍在木床上不省人事，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

萧胤明伸手掐向少女的脖颈，却没想到少女倏地睁开了眼睛，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像是夜鸦的羽毛，折射出令人胆寒的光彩。他心中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狠狠掐住立刻少女的脖颈，置人于死地的力道让少女苍白的脸色充血泛红，少女眼底却没有一丝惧怕，这让萧胤明感到不安。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萧胤明回头一看，却看见原本在昏迷的襕诃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离开了牢房走到他的身后，脸上带着与这幅皮囊完全不符的轻蔑和嘲讽。“乘人不备，还真是萧大将军一贯的作风。”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本将军将你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给你锦衣玉食，教习你武艺知识，没想到你竟敢背叛本将军，还攀上了太子。”对待襕诃，他从不相信他的忠诚，但数年前大庆与南疆的一场大战早就让南疆人在大庆寸步难行，襕诃想要生存下去只能牢牢地依靠将军府这棵大树。

襕诃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瓷瓶，在手背上划开一道口子，将血液滴落到瓷瓶中。萧胤明不明白襕诃此举用意何在，决定先将江岁华掐死再来管这个背恩忘主的东西，可就在他准备再用力时，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不得松开了手。

可那股剧烈的疼痛没有因为他卸力而缓和，反而随着手臂一路向上，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疯狂流窜，啃噬着他的血肉。额头瞬间被冷汗浸湿，被汗水模糊的视线中，他瞥见正在整理衣物的少女和端着白瓷瓶好整以暇的襕诃，一个惊悚的猜想涌现。

“是你，下的蛊虫。”除了手腕上的那道伤口，他根本不可能中蛊毒！萧胤明死死地盯着江岁华，但他现在太狼狈，五官都痛苦地皱成一团，鼻梁上那道令他引以为傲的伤疤此时也扭曲地犹如毒虫。

江岁华抚了抚脸颊，撑着墙壁站了起来。“是，我说过，我父亲受过的罪，你、还有温黎要一一偿还。”缓了大半个时辰，被施以庭杖的臀腿已经恢复了些许知觉，她摇摇晃晃地走到萧胤明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已经因为疼痛而不得不俯下身去的男人。“才这么一小会就受不了了吗？看来呼风唤雨的飞骑大将军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厉害，不过，这只是一点开胃菜。”

江岁华朝襕诃看了一眼，又从小腿处取出一把匕首。

望着寒光闪烁的刀刃，萧胤明立刻就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她是想为她的父亲报仇，想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你疯了！江岁华！”萧胤明不可置信地大喊起来，看着朝他步步逼近的襕诃，眼底终于流露出一丝惊恐，他想往后退，可被蛊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他连路都走不稳，哪里是襕诃的对手，被襕诃轻而易举地踹翻在地。

江岁华露出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萧大将军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

萧胤明被摁在地上，心口被蛊虫啃咬的痛楚仿佛要将他生生撕裂，眼见江岁华不可理喻，萧胤明又将视线投向了襕诃。“襕诃，本将军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如此待我？你们南疆人不是最讲知恩图报，人情往来么？你放了我，杀了这个疯女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昔日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原来到了穷途末路也是这样毫无尊严地求人，襕诃看着他的模样忽然想到数年前，在大庆军营中被首领遗弃的将士们，还有早就居住在大庆境内的南疆人也是这样拽着大庆将士们的衣摆，求一条生路，可换来的只有冷漠的刀枪。

他恨南疆的首领，也恨作为战场主将的萧胤明，更恨大庆的天子赵承渊。“待我不薄？将军待我难道不是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牲畜么？”这么多年，他绝大多数时间都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锁链镣铐是他的常态，防备与厌恶是他所能见的最多的情绪。他不忍看朝夕相处的同胞被斩首示众，所以，他亲手毒杀了他们，跟在萧胤明身边，他的蛰伏不是臣服，而是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可以将南疆首领和大庆皇帝杀死的机会。

襕诃生得瘦弱，力气却很大，他摁住萧胤明。“江姑娘，请吧。”

“放开我！放开我！”萧胤明挣扎起来，却注定徒劳。

“萧将军亲自将人支开，又怎么会有人听见将军的呼救呢？”  江岁华微笑着，用匕首划开男人的手腕，慢条斯理地挑断了内里的经络的，鲜血喷溅，将她的衣裳和下颚都溅上了鲜血，浓稠的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当然，与之混杂的还有萧胤明凄厉的惨叫。

“放开我！啊——”

萧胤明的神色越惊恐，叫声越凄厉，江岁华就越是兴奋，她被压抑得太久，从去年中秋到今年端午，将近一年的时间，为了复仇她忍耐得足够长久。她隐姓埋名的那几个月，她的父亲究竟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她只要一想到父亲从江府接回来的惨状，整个人就气得发抖。

刀刃游走着，挑断了男人的手筋脚筋，躺在干草上浑身都被鲜血浸泡的男人犹如一堆烂泥，谁又能想到这是曾经在战场上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

江岁华举起刀刃，看着猩红下的泛着寒光的刀刃，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父亲，女儿替您报仇了。

这滔天的血海，您可曾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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