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五十庭杖

家父从江府被接走时，手筋脚筋俱被人挑断，还被人灌了哑药，躺在床上生死不明。臣女之所以隐忍不发，是因为臣女知道，没有证据的状告等同于诬陷，但现在，臣女已经有了证据。”

江岁华不顾萧胤明铁青的脸色将袖中的锦匣取出，锦匣之内，是一柄画卷。画卷徐徐展开，正是牡丹翠竹图，她将站起身，恭敬地将画卷递给王内官。王内官将画交到赵承渊手中，赵承渊看着画卷上摇曳的牡丹和翠竹，眼底寒芒毕露。

赵承渊对丹青品鉴极其在行，她相信，他不会看不出这幅画和父亲的笔法一模一样。

“臣女拿到这幅画时，它正在鱼腹之中。家父或许曾经想过将这惊天的丑闻告知给臣女，可思虑再三，家父却选择将隐藏着真相的画放进了鱼腹之中。但即便如此，家父与臣女依旧遭到了无限的追杀和迫害。”

众人噤若寒蝉，赵承渊的脸色愈来愈黑，这幅画的确江岁华所言，乃是江和易的手笔，画上的牡丹翠竹…他的阿霁最喜欢的不正是牡丹么？而翠竹，他记得先萧老将军在世时，先帝曾说起萧家的家徽便是铮铮傲骨的翠竹。

萧胤明反驳道。“仅凭一幅画，便想污蔑我与贵妃娘娘的清白？我知道你为你父亲的死伤心，可也不必听信他人挑唆污人清白，省得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话里话外，为自己辩解的同时还有意无意地暗指江岁华是受了太子的挑唆。

男人虚伪的话让她冷笑一声。“将军何必顾左右而言他，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臣女请陛下允准，让诸般人证上殿。”

谁知赵承渊却道。“一派胡言，萧将军乃国之良臣，兢兢业业为大庆基业立下汗马功劳。贵妃素性温和，与朕十数年恩爱如初。朕爱重你父才华，特允准其入京为官，又善待于你允准你替父任职留京养病，却没想到你忘恩负义是非不明竟用这些捕风捉影的小事来污蔑朕的妃嫔与肱骨，实在可恨！”

他愤怒的神色带着一丝疲倦，他扬了扬手。“来人，将她拖出去，押入刑部大牢，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赵承渊的话犹如一剂安神药让原本不安的朝臣松了口气，但能站在朝堂之上的有哪个不是人精，江岁华言之凿凿人证物证俱在，皇帝这样做不过是怕事情闹大了皇室的颜面过不去，才选择在大殿上息事宁人，江岁华所言之事只怕未必是空穴来风。今日之后，只怕炙手可热的将军府要一尝门庭冷落的滋味了。

不少与将军府有来往的朝臣们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从这趟浑水中抽身了。

天子发话，御前侍卫顿时上前扣住江岁华作势要将她带下去，江岁华奋力推开一左一右两个侍卫。“臣女自幼便知天子英明神断乃是救臣民百姓于水火的天下共主，臣女这一路颠沛流离眼见父亲受尽屈辱却不得不隐名埋姓等待时间，臣女知道以臣女的身份想要对抗一人之下的萧将军无异于痴人说梦，官官相护，权力勾结，能还臣女公道的只有天子。

臣女费劲千辛万苦找来的证据，陛下却闭塞耳目不肯闻听，是臣女父亲身份低微所以不值得陛下放在心上，还是陛下想要罔顾朝纲礼法为保将军和贵妃将真正的真相永远埋藏在我父的尸骨之下！”

江岁华立在殿中，衣衫因为挣扎有些凌乱，却丝毫掩盖不住少女令人心惊的胆识和魄力。赵承渊的反应并不令她意外，发现与自己恩爱二十年的女人心里藏着的竟然是自己的肱股之臣，他慌乱、害怕、不知所措，所以急于捂住她的嘴。

但她为这一天已经准备太久，之所以闹到朝堂，就是为了不给赵承渊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步步紧逼，身为天子的赵承渊不得不面对。

“大胆！竟然当庭诘问陛下，以臣问君，以下犯上！你这是大不敬之罪！”柳尚书此时也反应过来，怒斥道。

江岁华不卑不亢。“那就请陛下允准人证上殿，至于大不敬之罪，臣女甘愿受罚！”

“按大庆律例当庭杖七十，以儆效尤，本官劝你还是好好考量一下，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七十庭杖。”柳尚书瞥了眼江岁华，满脸都是讽刺，七十庭杖便是武将也不一定能受得住，江岁华一小小女子难道能受得住？

“臣女甘愿领罚，但请陛下允准人证上殿。”

“陛下不可！”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在殿中响起，霍太师手持笏板走到江岁华身边，褶皱横生的脸上尽是凝重。“江岁华虽有当庭诘问陛下之嫌，却情有可原，她刚失了生父，身体又一向病弱，老臣不敢求陛下饶恕江岁华，只是七十庭杖未免有些苛责了，还望陛下三思。”

江岁华眼眶微微发酸，或许太师是为了太子和霍家的前程，但在孤立无援的境地，只有太师切切实实地站了出来肯为她说话。有霍太师牵头，其余太子一党的朝臣们也纷纷求情，毕竟江岁华口中之事若是真，三皇子便再无登基之望，他们便是新帝的功臣。

此起彼伏的求情让赵承渊额角直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胤明。“五十庭杖，允准上殿。”

行刑工具很快布置完毕，为求公正，并未挪到专门庭杖的地方，而是就在大殿一侧，连堵屏风都未曾设下。江岁华径直而去，趴在了行刑的板凳上。

刑杖落下的瞬间，江岁华只觉腰臀一阵闷痛。沉闷的响声在殿中响起，江岁华却始终一声不吭，可那沉重的闷响却又昭示着并未因她是女子而放水，朝臣注视着挥动的刑杖和咬牙忍受的少女，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有些甚至不忍地别过头去，不愿再看。

五十杖，不过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可对江岁华来说却像是过了半年之久。

五十杖一张不差地挨完，江岁华由侍卫搀扶起身。“还请，陛下允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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