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楚景恒闻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他望着允禛，他与沈宁唯一的孩子，突然就红了眼眶，甚至哭出了声。

允禛吓了一跳，因为他从未见过父皇这般软弱的模样。

“父皇，您，您没事吧？”

楚景恒伸手一把抱住儿子，语气悲痛道：“禛儿，我们再也见不到你母后了。”

允禛闻言一愣，有些难以置信道：“父皇，您说什么？”

楚景恒一直无法接受沈宁已经身死的消息，所以寒山寺一事，他命人封锁了消息，除了当日所见之人，还有他与林菀菀以外，无人知晓沈宁出事了。

有也只是猜测，而允禛这段时日无人管束后，便彻底的沉迷于玩乐，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因此并不知晓有关沈宁一事。

楚景恒许是喝多了酒，又瞧见了唯一可以将他与沈宁联系到一起的儿子，所以一时间悲从中来，也就将沈宁跳崖自杀一事说了出来。

允禛闻言彻底呆愣住了。

他母后，死了？

他知道，母后三个月前私自出宫前往寒山寺祈福一事。

他对此并无多少关心，因为母后的行径无异于放弃了她的皇后之位，也彻底地抛弃了他这个儿子，所以他也就懒得派人去打听关于母后的事。

不料再次听到母后的消息，竟是她已身死。

允禛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既有些难以接受母后的死，又有些暗自庆幸……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逼他学习，逼他上进，逼他承担那些所谓的储君之责了。

他这个年龄本就不该承担那样的重任。

如母妃所言，他是人，是独立的个体，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为何大人要将自己的思想和重任强加在他身上？

他以前都是被母后给洗脑了，所以小小年纪便过得兢兢业业。

他还小，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才是正常的。

凭什么别人还在玩泥巴的年纪，却要他日日苦读承担为君之责？

他这段时日过得轻松自在，再也不想过以前那种起早贪黑读书习武，上早朝批改奏折的辛苦日子了。

念此，他心中的悲痛驱散了大半，只淡淡安抚道：“父皇，既然事已至此，您也别太伤心了，就算没有了母后，您还有母妃啊！母妃她……”

“你说什么？”楚景恒闻言，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的儿子。

他本以为，儿子得知消息会与他一样伤心难过，肝肠寸断。

不料，允禛脸上毫无悲痛之意，甚至还……

允禛话未说完，便被父皇难以置信的凶狠眼神给吓倒了。

他忽然想起刘公公之前说过的话，又见父皇正为母后伤心，顿时就明白了自己方才说出了话，于是当即改口道：“允禛只是不想见父皇如此难过。”

他低敛着眉目，故作伤心道：“若母后在天有灵，想必也不希望看到您为了她，如此的伤心难过。”

楚景恒闻言，面色稍霁，但心中依旧悲痛：“她只怕是再也不想见到朕了。否则，为何这么久了连梦中都不肯与朕一见。”

允禛也没有梦到过母后，所以他想，母后当真是绝情，死了连梦都不曾托一个给他和父皇。

如此的绝情，他又何必为她的死而伤心难过？

允禛不痛不痒的安慰了父皇几句，便想回青宫了，因为最近新来的小宫女会做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还教会了他什么叫做……

念此，他起身道：“父皇，逝者已矣，您这么喝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将身子喝坏了怎么办？儿臣去给您请御医来瞧瞧。”

他说罢，又吩咐刘公公：“还不赶紧将父皇扶去榻上，这么冷的天若是冻病了，你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刘公公闻言，当即颔首：“奴才遵命。”

允禛走了。

他让身边的小橙子去请御医过来，自己则先回青宫了。

刘公公见此，不免叹息地摇了摇头。

楚景恒醉了一宿，直到翌日午后才醒。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往年过完年也会落雪，这很正常，可楚景恒看着窗外的雪，心中却格外的悲戚，因为沈宁跳崖那日，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雪。

他如今已经不期望沈宁还活着了，可他就连她的尸首都寻不到。

以至于，他即便想要安葬沈宁，也唯有立衣冠冢。

楚景恒怎么也没想到，他与沈宁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意，最后竟走到了这一步。

更没想到，就连阴阳相隔也不曾说上一句话。

以至于要他现在回想，他与沈宁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他都记不起来了。

刘公公见他醒来后，情绪终于稳定了许多，不免暗暗地松了口气，然后便听皇帝问道：“你可还记得，皇后离宫前对朕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刘公公：“？”

您自个都不记得了，奴才哪记得啊！

当然，他不敢这么说，故只能模糊不清的委婉道：“娘娘当时与您置气，自是说了些不太好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楚景恒苦笑：“朕连她最后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刘公公沉默。

楚景恒又道：“你说，朕是不是很……对不住皇后？”

刘公公心想：您自个知道就行了，干嘛非得问奴才呀！您问了，奴才也不敢说呀！

楚景恒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你说吧！朕恕你无罪，朕只是……突然想有个人骂骂朕。”

刘公公：“……”

他第一次见，当皇帝的还有这种癖好。

刘公公沉默了会儿，才小声的道：“皇上的确有些亏欠皇后娘娘，毕竟皇后娘娘这些年劳苦功高，又一心一意待您，可您……”

“说！”

刘公公第一次骂皇帝，不免有些紧张：“您未免有些……皇上恕罪，奴才不敢说。”

刘公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万一皇上以后不伤心了，也不愧疚了，突然想起此事，随便寻个由头摘了他脑袋怎么办？

刘公公一生兢兢业业，伴君如伴虎能活到现在不容易，所以他觉得就算骂皇帝很有面子，但比起小命来还是不要骂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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