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火堆里的柴火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火星四溅。苏嫣望着这一幕，心中烦闷。她本想着只带着家人逃命，却不知不觉多了这么多人。人多了，麻烦就多。可现在这种情况，又能如何？

“不如这样，”莫梨花开口道，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等出了大山，我们就分开走。你们想去哪就去哪。”

陈婉晴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她的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中游移，似乎已经在盘算着离开后的打算。

韩六谷冷笑一声：“二婶，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陈婉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你是否有再嫁的打算？”

这话一出，洞中顿时安静下来。连风声都仿佛停滞了一般。

陈婉晴脸色大变：“六谷，你这是什么话？你二伯才走多久，你就...”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心虚。

“我是韩家家主，”韩六谷打断她，目光如炬，“倘若你打算重新找个夫君，我立刻就能拟一份文书，等出了山，你就是自由身。”

“你！”陈婉晴气得发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韩六谷紧盯着她：“二婶，你要么一辈子留在韩家，我给你养老送终；要么现在就说清楚，拿着文书走人。”

陈婉晴咬着嘴唇，眼中闪过挣扎。半晌，她才低声道：“我...我是要改嫁的。”

韩六谷点点头，起身去找纸笔。他的背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高大，却又带着几分疲惫。

苏嫣往火堆里添了把柴，火光照亮她平静的脸。韩家的事，让韩家人自己解决。她现在要想的是，如何在寒潮来临前，带着所有人安全到达阆州。到达阆州后，如果战势不妙的话，做一下粮食的补给，再去往京都也不迟。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呜咽着穿过山洞。苏嫣看了看熟睡的苏安，又看了看蜷缩在角落里的其他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恐惧，却又不得不强撑着继续前行。

山洞里静悄悄的，只有火堆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橘红色的火光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苏嫣靠在洞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寒风吹过，带着潮湿的气息钻进衣领。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衫，心里总有些不安。这种感觉从离开云城就一直萦绕在心头，像一根看不见的刺，让她坐立难安。

火堆旁，韩六谷正在整理随身携带的包袱。他从中取出一叠纸张，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将写好的文书和户籍递给陈婉晴。

“这些文书都已经盖好了官印，以后你就是云州城外周家村的人了。”韩六谷的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洞中其他熟睡的人。

他又从怀中掏出两个沉甸甸的布包，放在陈婉晴手中：“这是二十两银子，够你在周家村置办一处小院子，再添置些农具。”

陈婉晴颤抖着手接过银子，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火光映照下，泪珠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六谷，你是个好孩子。二婶...二婶心里头就想着安安生生、没有烦心事的小日子。”

她低头数着银子，手指微微发抖。这可比她当初的嫁妆值钱多了，足够她在周家村重新开始。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抹了把眼泪。

青柔柔一直在一旁默默听着，此刻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她快步上前，挡在韩六谷面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倔强：“不行！我不会改嫁，也不会离开。六谷，你别想赶我走！”

韩六谷抬头看着青柔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青婶，现在情况不同了。云州已经...”

“我不管！”青柔柔打断他的话，“当初要不是你们一家收留我，我早就死在路边了。现在你们有难，我怎么能独自逃命？”

苏嫣听着他们的争执，不由得看向自己的母亲莫梨花。母亲正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睁开眼，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莫梨花轻轻握住女儿的手，温柔地摇了摇头。她知道女儿在担心什么，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阵阵鼓声，打破了山洞中的宁静。

苏嫣猛地坐直身子，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着那断断续续的鼓声。隐约间，还能听到模糊的人声随风飘来。

“军队？”她皱眉思索，“为什么会有军队在山里？”这片山区地势险峻，常人都不愿意涉足，更别说成建制的军队了。

记忆突然闪回到云城，柳竹和那支只剩下几十人的队伍浮现在脑海中。当时她就觉得蹊跷，现在想来更是疑点重重。那支残兵为什么会出现在云城？他们又为什么会在城破之前就离开？

莫正德也被惊醒，跌跌撞撞地走到洞口。他紧张地张望着外面的黑暗：“阿嫣，会不会是异鬼已经追上来了？”

“不会。”苏嫣斩钉截铁地说，“异鬼不会选择山路。它们更喜欢平坦的大路，那样才能发挥速度优势。”

她站起身，仔细观察四周。夜色中，树影婆娑，不时有夜风吹过，发出沙沙声响。远处的鼓声若隐若现，似乎在向某个方向移动。

“所有人都警醒一点。”苏嫣压低声音说，“把火堆熄了，不要发出声音。”

众人赶紧行动起来，用土将火堆掩埋。黑暗中，只能依稀看见彼此的轮廓。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众人就继续赶路。

山间小径蜿蜒曲折，苏嫣走在最前面开路。自从过了那个山坳，她就总觉得背后发凉，仿佛有人在暗中窥视。每当这种感觉强烈时，她就会突然回头，但每次都什么都没发现。

莫梨花注意到女儿的异常，轻声问道：“阿嫣，怎么了？”

苏嫣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她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忧，免得母亲更加忧心。

莫远山走在队伍中间，不时咳嗽几声。青柔柔赶紧递上水囊：“叔父，喝点水吧。”

莫远山摆摆手：“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韩六谷走在最后，不时回头张望，确保没有人跟踪。他的手一直按在腰间的短刀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危险。

陈婉晴抱着装银子的包袱，走得小心翼翼。她的目光时不时瞟向青柔柔，欲言又止。

青柔柔察觉到她的目光，故意走快几步，和她拉开距离。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着韩家，谁也改变不了。

苏嫣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大家噤声。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快，藏起来！”她压低声音说。

众人赶紧躲进路边的灌木丛中。片刻后，一队骑兵从山路上疾驰而过，扬起的尘土久久不散。

等确定骑兵走远，苏嫣才带着大家重新上路。她的心越发沉重，这支骑兵的出现证实了她的猜测——有人在搜索这片山区。

但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只能继续前进，希望能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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