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试探下来，赵谨反而对这个女子更感兴趣了。她不卑不亢的态度，敏锐的洞察力，都让他觉得不简单。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欧九书在门外候着，听到动静立刻探头进来：“将军，发现异鬼踪迹！”

赵谨神色一凛：“在哪里？”

“就在玉龙谷西面三里处，”欧九书快速汇报，“似乎在搜寻什么。”

苏嫣心中一动：“莫非是在找我们？”

赵谨看了她一眼：“你先回去，带上家人立即转移。欧九书，你护送他们。”

“是！”欧九书应声，转头对苏嫣道，“师父，我们走吧。”

苏嫣一愣：“谁是你师父？”

欧九书不好意思地挠头：“那个...我想跟您学太乙拳。”

赵谨挑眉：“太乙拳？”

苏嫣无奈地看着欧九书：“我什么时候答应教你了？”

欧九书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行了，”苏嫣打断他，“先办正事。”

三人快步走出木屋，外面的士兵已经开始集结。赵谨下达了一系列命令，然后对苏嫣说：“你们先走，我会派人接应。”

苏嫣点头，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将军，巧工坊的事...”

“我知道。”赵谨眼神一冷，“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欧九书护送苏嫣回家，一路上将巧工坊的惨剧娓娓道来。那些幸存的工匠为报血仇，暗中伏击落单的异鬼，连杀四人。可惜最后还是中了圈套，眨眼间，血腥弥漫，绝大多数人瞬间毙命，五人被俘。

其中一人为求活命，供出了玉龙谷还有两户人家。异鬼粮督官容焕得知消息，立即派魏凌霄前来抢粮。那告密者刚带路到谷口，就被一刀杀死推下深渊。

这样的带路党不在少数，短短两月，沿途村落十不存三。至于北城附近的村子，更是在北城陷落时就被屠戮一空。

“师父，您说异鬼为什么要抢粮？”欧九书问道，“他们明明不需要吃东西。”

苏嫣眼神凝重：“他们是想困死我们。”

欧九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他们处处截断粮道。”

“不止如此，”苏嫣解释道，“他们还在收集情报。比如刚才那个告密者，就是他们的眼线。”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苏家门前。欧九书正要告辞，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韩陈氏披头散发地冲了过来，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中布满血丝，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你们莫家就是扫把星！”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要不是你们，我们韩家人怎么会去玉龙谷？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苏嫣微微侧头，目光落在韩陈氏身上。那眼神冷得像冰，却又平静得可怕。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布料上凝固的血迹在指尖碎裂，簌簌落下。

韩陈氏被这目光刺得一颤，但随即更加歇斯底里：“你那么厉害，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家族灭亡吗？我家公爹对你家人一直都很关心......”她的声音忽然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她想冲上前抓住苏嫣，却在看到少女衣服上的血迹时，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那些暗红色的痕迹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可怕的故事，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苏嫣的手指动了动，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她的唇角微微抿起，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沉默不语。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都停止了呼啸。

就在这时，莫梨花听到动静冲了出来。她的头发还带着些许水珠，显然是在洗漱。看到自己的女儿被指着鼻子辱骂，她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一把揪住了韩陈氏的头发。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欺负一个小姑娘，你还要不要脸！”莫梨花的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怒火，“我们莫家待你们不薄，现在倒好，恩将仇报！”

韩陈氏也不甘示弱地撕扯着莫梨花的衣服：“你们莫家才是真正的扫把星，接连不断的灾难几乎让我们家族断了香火！”她的指甲在莫梨花脸上划出几道血痕，“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

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莫梨花虽然看起来凶狠，但实际上并未用尽全力。她知道韩陈氏失去了一切，这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苏嫣叹了口气，蹲下身轻松制住了韩陈氏的手腕。她的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让陈氏挣脱，又不会弄伤她。

这时青柔柔匆匆赶来，她的裙角沾满了露水，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跑来的。但她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她太了解陈氏此刻的心情了。一夜之间，丈夫没了，孩子也没了，这样的打击足以让任何人崩溃。但她更清楚，如果不是苏嫣，恐怕整个韩家人早就被异鬼屠戮一空了。

“嫂子，”青柔柔轻声劝道，声音温柔得像是春风拂面，“你想想看，说不定你的家人还有一线生机，何不去寻他们？”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陈氏紧锁的心门。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家，还有亲人在等着她。记忆中那个小小的山村，炊烟袅袅，鸡鸣狗吠，父母慈祥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

陈婉晴——这是她未出嫁时的名字，已经许久不曾有人这样唤她了。那时的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对未来充满憧憬。

她慢慢松开了揪着莫梨花的衣服，泪水无声地流下。那些泪珠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土。

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几声压抑的啜泣。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消息很快传到了赵谨耳中。这位年仅二十岁就登上将军之位的战神，正在书房中处理公务。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禁陷入沉思。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案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赵谨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公文，目光却早已不在纸面上。

他想起两个月前的捷报，想起百姓们对抗击异鬼充满信心的笑脸。那时还是一片祥和，没有人会想到，死神的阴影会如此突然地降临。

可惜......

赵谨按住胸口，不敢再想下去。有些记忆，最好永远封存。那些在战场上看到的场景，那些无法挽回的生命，那些绝望的呐喊，都让他心如刀割。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幅水墨画。但他知道，在那看似平静的山谷中，潜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危险。

院子里的争吵声渐渐平息，但那种沉重的氛围依然笼罩着整个村子。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异鬼的威胁并未消除，更多的考验还在等待着他们。

青柔柔轻轻拉住韩陈氏的手，带她慢慢走开。莫梨花看着女儿的背影，欲言又止。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有些伤痛，是时间也无法愈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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