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正午时分，骄阳炙烤着大地。苏嫣和莫志刚各骑一头骡子，走在蜿蜒的乡间小道上。韩云恩骑着一头大青牛，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道路两旁的野草已经长得齐腰高，不时有蝴蝶在草丛间翩跹起舞。远处的山峦在炎热的空气中微微扭曲，仿佛海市蜃楼。

“这天气，连蚂蚁都躲起来了。”莫志刚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抱怨道。

韩云恩呵呵一笑：“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在这个时代，牛比骡子更受欢迎。骡子虽然善于拉车，但耕田犁地却比不上牛。你看"犁"字下面就是个"牛"，可见牛在农耕中的地位。”

苏嫣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思却飘到了别处。她用手遮着刺眼的阳光，望向远方。从青岭出发，他们一路向西，走了一个多时辰，却还没见到一个村落的影子。

沿途的景色单调而荒凉，偶尔能看到几块废弃的田地，杂草丛生。这让苏嫣心里升起一丝不安，这些田地为什么会荒废？是因为战事的影响吗？

“韩大哥，还要走多远啊？”莫志刚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韩云恩摸了摸他那副关公般的美髯，说：“别急，往西再走五十里，就到巧工坊了。这一带我熟得很。”

“韩大哥，你怎么对巧工坊这么熟悉啊？”苏嫣好奇地问，同时调整了一下坐姿，长时间骑行让她浑身酸痛。

“每四年云城都有玉石大会，周边村落的村正都会去参加。”韩云恩的目光变得悠远，“我以前跟着父亲去过几次，那里的工匠手艺了得，做的玉器在整个云城都是一绝。”

五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是在平坦的官道上，骑马半天就能到。但他们走的是乡间小道，崎岖难行。初夏时节，野草疯长，带刺的藤蔓遍地都是，时不时还有隐藏的小坑，牛骡只能放慢脚步。

太阳渐渐西斜，暑气稍减。苏嫣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两腿间更是火辣辣的疼。她偷偷观察同行的两人，发现他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今晚就在这露宿吧，明天再赶路。”韩云恩环顾四周，提议道。

苏嫣和莫志刚都点头同意。他们找了块相对平坦的地方，把牲口拴好。韩云恩用火折子点燃枯枝，莫志刚立刻去捡柴火。苏嫣借着年纪小，坐在一旁休息。

夜幕降临，篝火映红了三人的脸。他们分享各自带的干粮，韩云恩有米糕和咸菜，苏嫣他们带着莫母做的米饼和蔬菜饼。

“你们吃的什么这么香？”韩云恩闻着香味问道，眼睛都亮了。

莫志刚得意地递过一个蔬菜饼：“我娘做的，各式各样的蔬菜摆满了架子。她的手艺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好。”

正当他们吃得开心时，远处传来雷鸣般的声响。声音由远及近，震得地面都在颤抖。韩云恩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奇怪，天上一点云都没有，怎么会打雷？”

苏嫣心中警铃大作，她猛地站起来：“小舅，快灭火！”

她一边说一边用树枝打散火堆，莫志刚见状也立即倒水相助。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大地的震动越发剧烈。

“这得多少骑兵才能弄出这么大动静？”韩云恩惊叹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向往，“莫非是援军？”

苏嫣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瞬间背后一阵发凉，冷汗止不住地往外冒。马蹄声是从南向北！如果是援军，应该是从北向南才对。这意味着，要么是赵谨战败撤退，要么就是异鬼已经攻破了北城。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襟，指节发白。脑海中闪过无数可怕的猜测，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她必须想办法确保大家的安全。

待周围恢复寂静，韩云恩不解地问：“咱们刚才救火的原因是什么？他们离这么远，根本看不到啊。”

“对不起，我可能是被吓到了。”苏嫣强装镇定地说，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她的情绪。

韩云恩递过一个米糕：“阿嫣别怕，吃点东西压压惊。这荒郊野外的，谁不害怕？”

莫志刚看着外甥女低垂的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平日里活泼开朗的苏嫣，此刻安静得有些反常。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夜色渐深，虫鸣此起彼伏。莫志刚提议大家早点休息，由他守夜。韩云恩却摆手道：“你睡吧，我睡不着。”

莫志刚也不多说，铺好油布和毯子，让苏嫣去休息。苏嫣躺下后，眼睛直直地盯着星空，脑海中回响着那震撼的马蹄声。她知道，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苏嫣躺在草地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夜风裹挟着山林特有的清冽气息，带着几分凉意拂过她的面颊。

身旁的莫志刚早已沉沉睡去，他只是随意铺了件衣服就躺下。相比之下，苏嫣准备的油布和薄毯就显得格外讲究。这种细节上的差异，让她不禁想起当初在安州时的经历。

韩云恩守在火堆旁，眉头紧锁。火光映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他的心思全在韩家村那十几亩即将成熟的庄稼上。再有三个月就能收获，那可是全家人一年的口粮。

“咳咳——”莫志刚翻了个身，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

“罗大哥，你去睡会儿吧，我来守着。”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意。

韩云恩摆摆手：“不用，我还不困。”

“这都半夜了，你明天还得赶路。”

“我是真的睡不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声争执，吵醒了苏嫣。她撑起身子，拢了拢身上的薄毯。夜露已经打湿了她的衣襟，带来一阵微微的寒意。

三个人围坐在火堆旁，谁都没说话。火苗跳动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韩云恩摸着胸口，面露忧色，“不会是谷里出事了吧？”

莫志刚附和道：“我也是这种感觉，要不明天就回去看看？”

“现在外头这么乱，还是小心为上。”韩云恩叹了口气，“听说前几天隔壁村就遭了难。”

“小瑾，你觉得呢？”莫志刚转头看向苏嫣。

苏嫣沉思片刻，手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巧工坊就在前面，既然都来了，不如先去看看情况。如果不顺利就立刻回去。”

天色渐亮，晨雾笼罩着山谷。三人骑着牲口继续赶路，踏着露水前行。莫志刚几次欲言又止，都被苏嫣的眼神制止。这让他心里更加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韩云恩一心挂念着家里，倒是没注意到两人的异样。他不时抬头看看天色，嘴里念叨着：“得快点，再晚就不好办了。”

路上遇到几个逃难的村民，他们神色慌张，背着简单的行李匆匆而过。苏嫣想上前询问情况，却被莫志刚拦住了。

“别问了，问也是白问。”莫志刚压低声音说，“现在谁还敢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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