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城门处，守卫严密。苏嫣悄声提醒莫远山该如何打点关系。果然，一块碎银子下去，带路的士兵魏祥张立刻换了副嘴脸。

“你们最好选韩家村。”魏祥张压低声音说道，“那里离边关远，土地也肥沃。而且村里人都很好相处。”

有了这提点，加上莫远山又给主事官塞了银子，他们顺利分到韩家村，还让莫梨花母女三人挂在了莫家户籍下。

苏嫣站在云城繁华的街道上，目光缓缓扫过两旁的建筑。与西北汉子截然不同的风格，这里的一砖一瓦都透着精致典雅，层层叠叠的飞檐翘角仿佛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丹青。

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来往的行人衣着光鲜，与他们这一行风尘仆仆的外乡人形成鲜明对比。苏嫣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显褪色的衣裳，心中暗暗思量着那批走水路的灾民现在到了何处。

特别是苏家的人，不知是否也被分到了韩家村。若是碰面...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眉头微微蹙起。

“姐姐，姐姐！”苏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姑娘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眨巴眨巴地望着街边的小摊，“那个白白的、红红的是什么呀？好香啊！”

空气中飘来阵阵甜腻的香气，莫梨花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是啊，这云城的吃食，光是闻着就让人馋得慌。”

“祈儿打算尝点啥，姐姐带你去买。”苏嫣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这...这怎么行！”莫母连忙上前拦住，“钱要留着用，家里还有许多要置办的呢。”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外婆，”苏嫣拉住莫母布满老茧的手，轻声道，“难得来一趟云城，就当是给大家庆贺。再说了，”她眨了眨眼，“钱花完了，我还能挣。”

莫正德和莫志刚在一旁使劲点头，就连一向稳重的莫远山也频频往小摊那边瞟。香气勾人，谁能抵挡得住呢？

“那...那好吧。”莫母终是拗不过一家子的期盼，无奈地摆了摆手。

他们找了间干净的食肆坐下，苏嫣点了七碗馄饨，又要了麻糍和茯苓饼。店小二麻利地端上热气腾腾的馄饨，汤汁清亮，香气四溢。

“好吃！”苏祈含着馄饨，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小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

莫家人都埋头吃得香甜，只有苏嫣时不时望向窗外。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案几上，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按时间算，柳竹他们应该也办完了手续。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从街上走过。他们神色疲惫，步履蹒跚，与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格格不入。

“外公，你们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苏嫣轻声说道，起身向外走去。

她在街角找了个乞丐，给了五文钱，让他把柳竹叫来。很快，柳竹就出现在僻静的巷子里。他的面容比之前更加憔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柳先生，怎么就剩下这些人了？”苏嫣直接问道，目光紧紧盯着对方的表情。

柳竹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恢复如常：“在利城那边遇到了山匪，队伍散了。”他说得简单，语气里却透着说不出的悲凉。

苏嫣注意到他说话时微微颤抖的手指，心中的疑虑更深。这解释太过简单，简单得令人生疑。

“柳先生分到哪个村了？”她又问，语气平静地仿佛只是在闲聊。

“程家屯。”柳竹答得很快，甚至有些急切，“路远，我们得赶紧走了。”

临走前，他忽然回头，欲言又止地看了苏嫣一眼：“姑娘家还是得矜持点，锋芒太露易折，多看看女戒吧。”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苏嫣愣在原地。阳光斜斜地照在巷子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更奇怪的是，柳竹竟然没问莫家分到了哪里。

回到食肆，她将这事说给大家听。馄饨已经凉了，却没人再有胃口。

“是我们得罪了柳先生？”莫远山皱眉思索，“可我们一路相处，也没什么过节啊。”

“还是因为我们比他们先到，他心里不痛快？”莫正德猜测道，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

苏嫣摇头：“我也说不准。”她的目光落在窗外来往的人群上，思绪却飘得很远。

“呀，还有一些阿嫣压根不晓得的秘密！”莫梨花想要活跃气氛，笑着打趣道。

“娘说笑了，我又不是活雷锋。”苏嫣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吧，该去韩家村了。”

一行人牵着三头骡子，踏上了去往韩家村的官道。初夏的阳光毒辣，道路两旁的树木却郁郁葱葱，偶尔有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苏嫣走在最后，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柳竹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他为什么要提醒自己看女戒？又为什么对莫家的去处毫不关心？这其中，定有蹊跷。

路上遇到几个同样前往韩家村的灾民，他们说起路上的见闻，却对利城的山匪一事毫不知情。苏嫣的心越发沉重，柳竹的反常举动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太阳渐渐西斜，远处的山峦笼罩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苏嫣抬头望着渐暗的天色，心中泛起阵阵不安。她总觉得，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莫母见她神色凝重，轻声问道：“阿嫣，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歇歇？”

“不累，”苏嫣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就是在想些事情。”

“傻孩子，”莫母拍了拍她的手，“想那么多做什么，到了韩家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嫣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她知道，事情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柳竹的话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将一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苏嫣抬头望着前方蜿蜒的道路，不知道在这条通往韩家村的路上，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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