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要愧疚

睡觉之前，万彻给古雯灵发来视频，询问关于快递的事。

        “我看订单上显示已经签收了，你去取没？喜欢吗？”万彻生怕古雯灵取漏了快递，漏掉他的心意。

        古雯灵敷衍，“今天有点忙，明天去取。”

        古雯灵现在说话是提不起兴趣的。

        她心不在焉，玩弄首饰盒中的项链。一条纯银项链，佩戴时间太久，已经开始发黑了。

        古雯灵自言自语，“项链可以用酒精洗吗？看起来好旧。”

        万彻习惯性搭话，“项链吗？别洗了，我给你买一条新的。”

        古雯灵立即回绝，“不用了，不要再买了。”

        万彻还以为这是客套而已，“没事，喜欢就买。”

        古雯灵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难过。她把项链装入格子中，关上了抽屉式的透明首饰盒。

        梳妆台上确实多了好些万彻赠送的痕迹。

        樱花润肤露，柠檬精油香薰，粉红桃心按摩梳。按摩梳虽然丑但是很好用，古雯灵爱不释手。

        这几天的好心情全靠这些小礼物来维持着，还以为能一直维持下去。

        古雯灵犹豫再三，忐忑地说出了心里话。“万彻，你送这么多礼物给我，是因为愧疚吗？”

        万彻只能听到问题的表面，所以回答得老实，“有一点，总觉得对不住你。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万彻并不认为这是一份需要斟酌的心意。

        古雯灵追问，“是不是这样就能减轻你的愧疚感？”

        万彻纠正古雯灵，“不是为了减轻我的愧疚感，而是为了弥补你。”

        万彻的出发点从来都是古雯灵，起码他自认为是这样的。

        古雯灵却冷笑一声，“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宁愿不要。”

        万彻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

        万彻认真回想刚才是哪句话说得不到位，还是他的举动让古雯灵产生了误解。“我的愧疚是因为，每次当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不能在你身边。有时候还挺无奈。就像这一次，我真的特别希望我能马上回来陪你，但是我做不到。”

        万彻耐心向古雯灵解释，“我外出是需要打报告的，我就算出了门也得在五点之前归队，情况很具体。”他郑重其事地告诉古雯灵，“我回不来。”

        古雯灵向前轻扑一下，手肘碰倒了桌边的纸巾。她没有去捡。“但其实……你回来也没有用的呀，你又不是警察，又不是医生。”

        万彻帮不上实质性的忙，只是单纯地陪在古雯灵身边而已。古雯灵暗自思忖，这种陪伴她有的是，少万彻一个也是能接受的。

        万彻屋里来了人，面对他坐下来填报资料。万彻便拿着手机走去了床上。

        “我连安慰你我都做不到，没能够第一时间接到你的电话。”万彻顿了一下，“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很难受，我承受不了。”

        古雯灵看不得万彻愁眉苦脸的样子，因为她会心软。“你不要有太大的负担。这次遇到这么严重的事情，不也过来了吗？”

        “那万一再遇到了呢？”

        “这种事情很难再遇到了吧？”

        古雯灵不知不觉加大了音量。她已顾不上控制情绪，用义正严辞的态度告诉万彻，“你的工作性质我是从一开始就了解过的，我有心理准备，你不用那么在意。”

        她又不是傻子。她是在看清现实之后，仍会选择继续前行的人。

        “我不可能不在意。”万彻心里有一丝哀怨，“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古雯灵莫名来气，“我明明不觉得这有什么，你非要我觉得这有什么！”

        “咕咕！”万彻也随之加重语气，“出事那天，在你哭的时候，在你孤立无援的时候，我甚至不能亲手替你擦一擦眼泪，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很难，真的很难。”

        古雯灵赌气，“那我以后再也不哭了，你就不用想着要擦眼泪了。”

        其实眼眶早已慢慢开始红润。

        万彻手肘撑在膝盖上，抹一把额头，眨两下眼睛。“我觉得有点对不住你，我……真的很愧疚。”

        古雯灵骂道，“我不要你愧疚，我要……”

        我要你简简单单地喜欢我这个人。

        古雯灵躲开视频通话的镜头，悄悄流了眼泪。

        可能人就是贪婪的吧，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

        还以为经历一场磨难，她和他之间的感情得到了升温，关系比以前要更进一步。

        一厢情愿罢了。

        原来那不是爱情啊，那只是愧疚而已。

        她讨厌愧疚，像是他在同情她。

        古雯灵蹲下来捡纸巾，顺势扯出两张来擦眼泪，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

        不要哭了，要潇洒。

        古雯灵快速调整好心态，若无其事出现在镜头前。

        气氛变得安静凝固。两个人都不看对方，一个瞄着地上，一个瞄着侧面。眼珠偶尔偷偷转过来撇一眼，又迅速回到原位。又赌气又不肯挂视频。

        时间在尴尬局促的氛围里缓慢流逝。

        古雯灵受不了这样的感觉。她质问万彻，“你怎么不说话？”

        万彻撇嘴，“我说了你又要哭。”

        古雯灵一团火冒到了嗓子眼，“那就别说了，晚安。”

        是用最后一点理智来说出口的晚安。

        古雯灵酝酿了两秒，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挂断了视频。

        挂断了这个不愉快的夜晚。

        他们之后经历了一整天的冷战，谁也没有主动联系谁。

        古雯灵找尤茜讨教经验，“你们冷战之后都是怎么处理的？”

        尤茜反问古雯灵，“你们俩这是第一次冷战？”

        古雯灵点点头。这不止是第一次冷战，也是第一次吵架。

        尤茜告诫古雯灵，“那你可千万不能主动，第一次要打好基础。”

        古雯灵赞同地点点头，“好！”虽然她不是太明白要打好基础到底有多重要。

        那之后的几天里，古雯灵克制着想要找万彻的冲动。

        万彻偶尔会发来消息，内容简单。早安，晚安。古雯灵便也回复，早安，晚安。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的内容。

        两个人退回到普通网友的关系，并且保持着原地踏步，彼此之间仅靠一根微弱的丝带相连。

        丝带柔软，伴风飘摇，似乎随时会远去。

        四月的第二个周末，古雯灵终于接到了万彻的电话。

        万彻语气平静，“你今天下午有事吗？要去咖啡馆坐一坐吗？”

        古雯灵试图理清万彻话里的含义。去咖啡馆坐一坐？万彻不是在谷特沙漠吗？

        古雯灵有些惊喜，“你回来了？”

        “嗯，今天上午才到的。”万彻向古雯灵发出邀请，“你要是有空的话，我们见一见吧。”

        万彻把咖啡馆的地址发给了古雯灵。

        花山咖啡馆，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这地址古雯灵是熟悉的，用不着导航。

        古雯灵接受了万彻的邀请，“好，我准时来。”古雯灵有一种要去公司面试的感觉。

        万彻今早刚下飞机，用航空餐随便填填肚子，甚至没来得及回家，直接打车去到咖啡馆。

        这一趟跋山涉水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古雯灵一面。

        万彻到得早，像上次那样在等待古雯灵的间隙里，提前点好两杯咖啡。明明他只是下单而已，却弄得咖啡是他亲手制作的一样，费尽心力完成了一切准备工作。

        有点困难。

        古雯灵到达的时候，咖啡正好上桌，新鲜而温热。

        古雯灵的愉悦溢于言表，“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古雯灵下意识想要撞进万彻怀里，像所有谈恋爱的女生那样。临到头来却又莫名退缩，只能规规矩矩坐到座位上，一脸傻笑。

        保持矜持。

        古雯灵偷偷自我暗示，万彻不远千里而来是为了向她道歉的，男朋友哄女朋友。

        万彻没有回答古雯灵的问题。他将咖啡往前轻推，“两种口味，你选哪杯？”

        “都行。”古雯灵没心思做选择，顺势拿过更靠近她的那一杯红丝绒拿铁。

        万彻拿过剩下的一杯凤梨咖啡。

        万彻没有太多品尝咖啡的闲情逸致。反复斟酌，万彻决定开门见山。“咕咕，我考虑了很久，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

        古雯灵愣了一下，一颗石子掉进了湖里。

        她没听错，他是要和她分手。

        古雯灵问道，“理由呢？”她拿起玫瑰金小勺子，一口一口挑奶油来吃。

        万彻感觉这是一个艰难的任务。

        “我们之间确实是距离太远了。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不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万彻把提前拟定的腹稿一字一句说出口。“我这个身份确实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连这条命都不是自己的……我会缺席你生活里的很多重要场合。我怕跟了我，你会委屈。”

        古雯灵舔掉嘴角的奶油，“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不委屈的。”

        万彻反问，“是真的不委屈，还是在逞强？”

        古雯灵疑惑不解，“我逞强了吗？”她都不知道她在逞强。

        可是万彻不肯相信。逞强的人怎么会承认自己逞强。

        万彻喝掉一口咖啡。在这个天气喝冰咖还是会感觉稍冷。“我不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之后，反而过得没有以前好了。我不想耽误你。”

        古雯灵轻松地笑着，“我没有过得不好。我过得挺好的，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古雯灵舀半勺奶油半勺咖啡。

        勺子刚离开杯子，古雯灵忽然弄明白了。

        他们之间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她，而在于万彻。

        “你是不是……”古雯灵小心询问，“你好像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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