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曾经来过

兄妹俩的关系，大概是从表弟戍楼加入开始，变得和谐了一些。

        大概因为三角形是更为稳固的形状。

        两个小的团结一致的时候，小牧野这个大的，就不能仗着发育早口才好，占据道德高地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小牧野接受了教育，日渐成长……

        至少他不再怎么欺负两个小的了。

        后来，两个小的上了小学，小牧野也已经是个14岁的初中生了。

        少年牧野有了自诩更加成熟的三观，和更加开阔的人际关系。

        他这个大哥哥，理应与弟弟妹妹们渐行渐远，更加找不到共同话题。

        但是，当他听说小戍楼在学校被孤立、被欺负的时候，少年牧野还是义无反顾地出现，为弟弟出头。

        小戍楼被欺负的原因很简单。

        父母是小朋友们最坚实的后盾。

        但小戍楼没有这样的后盾。

        加上身体孱弱、性格内向，只要小七岁不在身边的时候，小戍楼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少年牧野出现，警告着恃强凌弱的那些小孩——

        戍楼是有后盾的。

        他就是戍楼的后盾。

        在当时的小七岁看起来，自己这个亲哥好像，有一点点厉害？

        只不过她不太开心。

        因为哥哥好像更喜欢表弟。

        他好像不喜欢身为亲妹妹的自己。

        由于心底晦涩难辨的醋意，小七岁开始在心底编排她这个哥哥。

        她自认为与江牧野朝夕相处一起长大，自己更清楚，这个亲哥哥本质有多皮多顽劣……

        哪怕如今上了初中的哥哥看起来有一点点乖，她也暗暗猜测：

        她哥迟早还是会闯祸的。

        如她猜想的那样，少年牧野还是“闯祸”了。

        那次的祸，严重到，差点搭上他自己的性命。

        有段时间，巷尾的某高中混混们，会拉帮结派堵小学生勒索零花钱。

        当时被他们盯上的目标是小戍楼。

        小戍楼自认为不缺钱，不想把哥哥姐姐牵连进这件事来，于是就想破财消灾。

        但小家伙表情藏不住事，还是被小七岁发现了。

        当时小七岁暴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就去找高中混混们算账。

        但她太没有概念了。

        在家里她能收拾得动哥哥，要么是因为哥哥让着她，要么是有爸爸妈妈撑腰。

        在外面，还不如人家高中生半腰高的她，哪里震慑得住人家。

        那天，小戍楼哭着找到少年牧野，指着外面泣不成声。

        少年牧野在他的带领下找到案发的小巷时，他看见，那群高中生把小七岁压在了角落里。

        小七岁的哭声凄厉惨烈。

        与高中混混们的坏笑声形成鲜明对比。

        少年牧野脑一热，当时就红了眼，扑了过去。

        用拼命的架势。

        他还是个初中生，又势单力薄，按道理根本不可能打得过这群高中生。

        但他拼了命。

        他发狠的气势，让这群混社会见多识广的男生，都被吓唬住了。

        一个小孩，与几个人高马大的混混对打，愣是没让那帮人讨着什么好。

        事后在医院，少年牧野录完口供，连警方都惊叹于他的爆发力。

        更不用说江正道和方荷。

        他们完全无法想象，当时那条巷子里，这么小一个孩子，是如何与那么多人打得五五开的。

        只不过那一架，少年牧野也确实受了很重的伤。

        伤口反复发炎，高烧不退，几次要了他的性命。

        抢救过后，少年牧野迷迷糊糊睁眼，还惦记着他妹妹。

        不管江正道回答过几次，只要意识清醒，牧野的第一句话，一定是：

        “我妹妹呢？她没被欺负吧？”

        据江正道后来回忆，牧野的病情好转之后，一直都闷闷不乐，像是有心事。

        一次，江正道耐心劝导，小孩才说出了他的疑惑：

        “为什么那群男的，要脱七岁的校服外套？”

        江正道案发时不在场，不知道还有这样的细节。如今儿子说了，作为成年人的他恍然明白，忙问当时所有的情况。

        好在，当时那些男的只是刚起歹念，就被牧野及时赶到制止了。

        向警方及时报备这样的细节，那群为非作歹之人必然逃脱不了法律的严惩。

        只是这件事，给尚且懵懂的少年牧野，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爸爸，他们是想对七岁，做不好的事情吗？”牧野难以置信。

        江正道点头默认。

        “可是七岁还那么小！她才一年级！她那么小！”牧野惊呼出声。

        江正道叹气，“坏人是不会在意妹妹小不小的。他们只要觉得妹妹漂亮，甚至哪怕妹妹不漂亮，他们都能出手。因为他们想。”

        很遗憾，牧野对于男女之事的启蒙，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妹妹的差异。

        也是他第一次，真正开始把那么小的妹妹，当成一个女孩子来看待。

        江正道记得很清楚，他那正直又勇敢的儿子，当时的表情那么坚定，声音那么有力。

        当时他儿子说：“爸爸，我妹妹很漂亮。但她不需要因此而愧疚，以后我会保护她。她作为女孩子，只要放心大胆地漂亮下去就好！”

        这些事，当时的七岁是不知道的。

        甚至当时在巷子里发生的事情，她都没什么概念。

        当时的她只是知道，大打一架之后，哥哥就变了个人。

        哥哥开始护送她和戍楼上下学。

        也许是路上怕俩小孩无聊，会觉得与他有代沟，牧野还特地研究当时的小学生喜欢看的动画片，努力找到与弟弟妹妹的共同话题。

        结果某初中生自己又对这些动画片上了瘾……

        仿佛幼时讲睡前故事的经历复刻。

        路上，牧野总是会跟七岁讲很温暖的故事。

        由于他妥帖的处理，那本可能成为一生阴影的巷尾经历，竟没有在七岁心中留下太多痕迹。

        长大后的七岁才意识到，当时哥哥确实守护了她。

        像童话故事中的骑士，守护了他的公主。

        他不仅守护了她的身体。

        他还守护了她一颗懵懂又稚嫩的童心。

        也许是随着年纪越长，江牧野的性格越发收敛。

        与幼时那野猴子截然不同。

        牧野上初三后，像是开了窍，成绩越来越好。

        这就更加引起老师与家长的重视。

        七岁也逐渐发现，自己的哥哥因为成绩优秀、性格温柔、外貌出众……

        放学回家时，书包里总会掺一些粉红信纸上书娟秀字迹、或是一些精巧可爱的小礼物。

        她看不懂，但能判断，那些都不是男孩子通常会喜欢的东西。

        她猜，应该是哥哥学校里的那些大姐姐送给他的。

        发现这些蛛丝马迹的不仅仅是小七岁，更有对细节十分在意的方荷。

        小七岁记得，那段时间，哥哥和妈妈总是吵架。

        妈妈总是会用很凶的表情，狠狠责骂哥哥。

        而哥哥总是一开始耐心解释，到后来就隐忍着怒意，只调整呼吸，任由妈妈指手划脚。

        后来有一天，妈妈拉着哥哥语重心长地谈话：

        “你不要随你爸爸，玩什么音乐，这都不是正经活，除了撩女同学没什么用。”

        “我不是为了撩女同学才……”

        “最好不是！我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我还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

        “你也少跟你那些朋友出去打球什么的，他们心思都不在学习上！你们老师说了，你是她难得一见的聪明孩子，心思放到正确的地方，你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

        “妈……”

        “我看你课余时间太多，给你报了个编程班。当前的社会是信息时代，是计算机行业高速发展的时代！你这么聪明，好好努力，一定能大有作为！”

        “妈！我不喜欢编程！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

        然后就是方荷尖锐地打断少年牧野的陈白，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说自己的不幸与艰辛，说她为孩子的苦心和焦虑……

        说到后面，她赌气般地，“就当你这孩子我养废了！编程班你不去，我就送七岁去！我看看你俩谁以后发展得更好！”

        “七岁？”当时，少年牧野的语气十分疑惑，“她还那么小，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喜欢？喜欢能当饭吃吗？你看你那窝囊废父亲的下场！你……”

        方荷又骂骂咧咧说了许多，对面的少年牧野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直到最后，少年牧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只冷静地问：“妈，如果我走上编程这条路，至少七岁，可以让她拥有自己人生的选择权吗？”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诱骗，小七岁记得，当时，她的妈妈是同意了的。

        虽然当时的她不懂，但她能察觉到，哥哥似乎为她做了什么很重大的牺牲。

        后来，她记忆中的哥哥就更加温柔了。

        与他的本性背道而驰的那种，被驯化的、被牵制的，极致的温柔。

        小七岁记得，小学时期的哥哥，兴趣爱好十分广泛，对这个世界有着无穷的探索欲望。

        他喜欢弹吉他、喜欢唱歌，喜欢打篮球。

        他喜欢有驭龙骑士的童话书，喜欢跟其他男孩一起泥巴打滚。

        上了初中，哥哥的课业开始占据他大部分的时间，与此同时，他还要护送弟弟妹妹上下学。

        仅剩的课余时间，他又被方荷安排了编程教程。

        江牧野很聪明，大概是遗传了母亲的智慧，他总是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多项任务，并且完成得很好。

        他很快就适应了这种高压的生活模式。

        上了高中，江牧野的课业负担更重，但他适应良好。

        不仅如此，甚至他还有充分的精力，周转于全国大大小小各种编程赛事之间。

        后来，他考了名牌大学。

        后来，他成为众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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