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抬起头来

几乎想也不想的，阎辰双膝跪倒，以头触地。

雅间的门拉开，一双普通的布履，行至他的面前。

雅间的门，又被人轻轻的合上。

只是站在他面前的那双脚，却没有第一时间坐到位置上。

而是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了他许久，就在阎辰的额间，已经开始浸出细密的汗水时，他才听见一道举重若轻的声音。

“平身吧。”

“谢陛下隆恩。”

阎辰朝后膝行了三步远，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这大邑最年轻的秀才。”

阎辰闻言，努力屏住呼吸，缓缓的抬起了头。

入眼处，一个龙章凤目的中年男子，端坐在上位处。

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眼，似蕴含着万物春秋，闭合间，隐有风雷之势。

这样的人，又岂会是一个糊涂的，任由朝臣糊弄的君主？！

阎辰只一眼，便连忙垂下眼帘，龙威浩荡，不敢直视。

只是这一眼，让他从心底里，对这个帝王生出一种敬服与膜拜。

想想父亲所做的那些事，和平日里的做派，阎辰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可笑。

建元帝仔细端详了一遍阎辰，心里还是暗暗赞叹一声，阎国公竟有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儿子。

虽然面对他时，有那么一瞬间的胆怯，可却依然掩盖不了这通身的气度与刻在骨子里的傲气。

是的，在建元帝的眼里，阎辰身上的那点傲气，被他一眼看穿。

不过，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因为年轻人嘛，相对于阎辰这种有性格的世家子，他反而对自己的几个儿子十分的嫌弃。

每次见到他，不是刻意讨好，就是假意微笑。

就连小六在他面前，也跟老鼠见了猫似得，能躲就躲。

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想眼前这个小家伙这样，虽然害怕，但是骨子里的傲气却没有丢掉，更别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谄媚。

这就是建元帝对阎辰的第一眼印象。

“听说你有东西要献给朕，就是这个？”

建元帝打量完阎辰，把视线转向了桌子上的黑不出溜的穿山甲。

阎辰见打量的视线终于移开了，他连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有种自己被人拆开，看了一个精光的错觉。

如今看见建元帝终于肯把视线转移到穿山甲上面去，阎辰咬了咬牙，举步上前恭敬的回道，“回陛下，这就是草民想要献给朝廷的穿山甲。”

“穿......穿山甲？！”建元帝愕然，明明就是一个圆筒，怎么也无法跟他所知的穿山甲搭上边啊。

不过越是如此，他的期待反而越大了。

“那你能说说，为何要叫这个名字吗？”

“因为它能穿山钻地，可以疏通河道陈年的淤泥，还能在洪涝时，在人力无法到达的地方，挖开缺口，排洪泄洪。”

建元帝听到这里，瞳孔猛地一缩，他缓缓的站起身，抬手想要摸穿山甲。

却被李德福连忙拦住，“陛下且慢！这物，还是由阎九公子打开为好。”

阎辰也怕建元帝一不小心触动了机关，而且这雅间，里面的装饰都十分奢华。

万一他打开开关后，让穿山甲自主伸缩恢复原形的话，这雅间估计也不太够用。

所以他对着建元帝深施一礼道，“此物有机关，一旦打开这雅间可能装不下。

是以草民斗胆，请陛下允准，让草民把它带到一个安全，且宽敞的地方，再由草民为陛下演示。”

建元帝听后，转头看向李德福，“去汤泉行宫。”

“老奴遵旨。”

就这样，阎辰带着穿山甲，从茗香阁后门出来后，就上了一个不起眼的马车。

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没成想打开车门发现建元帝也在里面。

吓得他双腿一软，整个人很没形象的趴在了那儿。这个时候的他，倒是少了谨慎，多了一丝平日里的可爱。

李德福知道建元帝的心思，一把把他给拉到座位上坐好。

然后笑眯眯的说道，“陛下爱民如子，阎九公子不必紧张。”

阎辰擦了一把额头上还没来得及流下来的白毛汗，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局促的点了点头。

建元帝看他这样，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你有这种利国利民的东西，为何不交给阎国公？

你可不要忘了，阎国公可是三公之首。”

阎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紧握双拳，轻声说道，“陛下也说了，这是利国利民的东西。”

建元帝一听不由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这小家伙倒是百无禁忌，什么话都敢往外秃噜啊。

他这是在暗喻他那个野心勃勃的父亲是窃国小贼？！

还是说这个小家伙，自己已经查出了什么，所以才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

只不过，不论哪一种，都是建元帝乐见其成的。

而且，这样一来，这个小家伙，也许还真的能成为他手里一把可以推到三公擅权的刀。

想起每次大朝会上，阎国公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建元帝眼底的冷意便越发的凝实。

“你倒是敢说敢做。”建元帝眼带赞许的说了一句后，便转移了话题。

“这穿山甲，可是你自己制作出来的？可否为朕讲解一下这个穿山甲的具体功能。”

“可以！”阎辰就知道会让他讲解，只是没想到建元帝竟然这么心急。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了早就准备的图纸，开始一点一点的讲解起来。

他讲的很认真，建元帝越听眼中的惊讶越甚。

终于，在两个时辰后，马车到了郊外的汤泉行宫。

阎辰因为这两个多时辰的相处，已经对建元帝没有初见时那么惧怕。

当然了，该有的恭敬和谨慎一分都没有少。

到了行宫后，建元帝并没有多做歇息。

因为他出宫时并没有来汤泉行宫的计划，他是帝王，一举一动都关乎国本，所以只能速战速决。

恰巧有宫人来报李德福，说是近日雨水大，汤泉行宫外面的排水河道口堵了。

李德福一听，双眼顿时一亮，他连忙来到建元帝身边，把宫人所报之事如实上表。

建元帝一听，不由乐了。

看来这是上天在帮他甄别眼前这个小家伙，到底是珍珠，还是鱼目呢。

得了建元帝的首肯，李德福带着阎辰，抱着那穿山甲，就到了汤泉后面堵住的地方。

建元帝为了亲眼见证那穿山甲的功能，也跟着一起过去。

那里，已经有十几名宫人，正拿着加长版的铁锨，在挖堵住的泥沙。

只是淤泥太多，距离太远，收效甚微。

见建元帝突然到来，那些宫人吓得连忙匍匐在地，三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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