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胆大包天

裴煦用长弓弓角顶住想往他跟前凑的姜宛童：“我看得见。”

说着就把她推开。

刚刚还是用手，如今都是用弓了，这是嫌弃她吗？！

不行！不能被嫌弃！

“老板，我这是为了救人才出此下策的。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姜宛童态度特别真诚的认错。

“刚刚那符篆是如何无火自焚，并化出金丹的？”裴煦没理会她，继续发问。

“其实我是在那黄纸里面放了白磷。那块石头被我提前烤热乎了，白磷的燃点低，稍微热一些就能着起来。”姜宛童老老实实解释：“那金丹我二表嫂佯装扑火，顺势放进去的。”

这障眼法倒是简单直接，不过——

“白磷？”裴煦微微皱眉：“那是何物？如何发现的？”

“是我之前看一本杂记上记载的，说是一个道人炼丹的时候突然兴起，把砂、木炭、石灰等和童子尿混合之后，加热蒸，然后得到了一种如鳞片一般白晶晶的软软的物质。就取名白磷了。”姜宛童把炼金术师发现白磷的过程胡诌成了道士炼丹来糊弄。

“哪本杂记？”裴煦对她的话半信不信。

“老久之前看得了，好像是叫《化学简史》？《化学史话》？”姜宛童继续胡诌。

“听都没听说过。”裴煦冷淡的说，却又觉得这书名并不像假的，只不过是否真是从这书中所看他还是存疑。

“我也确实后来再没看着过。”姜宛童低下头，一副有点委屈的样子。

“讲讲今天是怎么回事。”裴煦一副冷酷无情公事公办的样子。

姜宛童自然是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讲了。

今天这出都是姜宛童和周氏他们计划好的，这就是姜宛童说的“奇迹”。

今日中午，姜宛童特意提早出发去城里。

她早就在家化好妆，贴好胡子戴好假头套，偷偷摸摸的上了马车，跟周氏和林大丰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下河村。

半途在这山林附近下车。

林大丰先带着周氏去县城抓了药。

接着周氏提着药去坐牛车，跟着牛车回村时遇到了姜宛童假扮的老道，上演了一出“活神仙赐药”。

“待会儿我二表哥就会驾着马车来接我，我会在车上换了衣衫去掉妆容，然后去城里。”姜宛童解释道：“小丫姐被她父母折磨的不成样子，还差点被卖掉，今天弄这一出一是为了让她康复有名，二也是为了防止以后周家父母再骚扰她。”

按照周老拐夫妻那德行，若是周小丫正常就医好起来，他们肯定会没脸没皮的贴上来，就算周里正帮忙盯着也难保会有可乘之机。

可若是有“活神仙”指点，以天命相压，那周小丫再拒绝周老拐夫妻就更理直气壮了，父母再高能高过天去吗？

所以姜宛童才想了这么一出。

她事无巨细跟裴煦解释清楚，也是希望他能够理解。

却不想，裴煦冷淡的说：“你这话倒是奇怪，那是她的父母如何不能来找她，怎么就是骚扰了？周父周母对周小丫有生养之恩，你这样教唆他人斩断亲缘，可是不孝不悌之行。”

姜宛童闻言抬头直直看向裴煦。

裴煦觉得那是一副相当诡异的画面：形容狼狈的老道有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睛，那眼神透彻而清亮，有一种无所畏惧的勇气又仿佛能洞穿人心，竟让这道人形象莫名透出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他不禁感到有些荒谬。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裴煦收敛心神，淡淡问道。

姜宛童垂下眼帘，她胸中翻涌着怒气，却知道眼前的人，不能凭一时意气对待。

毕竟这是封建王朝，孝道、父权乃至君权是这个社会制度的基石，她贸然反抗除了会让当权者下意识厌恶，根本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于是，姜宛童很快冷静下来，侃侃反问：

“其实我是有些不明白老板所说的生恩养恩。先说养恩，给一口饭吃并不能叫养恩吧？毕竟小丫姐从小做各种家务，还要被肆意打骂，更是险些被卖为奴，便是有养恩，我想小丫姐也都还完了。何况我还给了周老拐夫妻五两银子呢。这养恩如此算，老板没意见吧？”

裴煦颔首：“这么算确实无错。”

“好，那我们再来说生恩。在是否要被生下来这个事情上，父母有绝对的选择权，而子女是没有的。也就是说所谓的‘生恩’是父母强加给子女的。真要说什么恩情，我觉得反而是孩子对父母有‘生恩’。毕竟父母想要孩子便生了，可若是能选择，估计会有好多孩子不会选择如今的父母。他们有了做父母的机会，应当感谢孩子。”姜宛童理直气壮。

裴煦很是吃惊，那面瘫神情险些又维持不住。

他虽然也觉得许多父母不堪为父母，对周小丫的事情也有所了解，之所以那样询问姜宛童也是一种试探，却没想到听见她说出这么一番惊世之言。

“你可真是大胆！”裴煦目光深邃。

何止大胆，简直胆大包天。

姜宛童闻言笑起来：“老板，你不能因为以前没人这么想过，就否定我说的道理嘛。万事万物都讲究善恶，不能因为拥有个父母的身份，就否定他们对子女犯下的恶行吧？”

“诡辩，你这说法就有悖伦常。”裴煦虽然是轻斥她，却并没有生气。

“伦常也是建立在人性之上的，没有人性，哪来的伦常！”姜宛童知道他没生气，便更加大胆一些。

裴煦沉默少倾，没有反驳，只是问道：“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会不会因你这番言论生气，从而与你断绝关系？”

“我就是考虑过才说的。”姜宛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受恩于您，自觉不该隐瞒我的三观，我想您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说着夸张的叹口气：“若是我们就此无法继续合作，我也能接受。毕竟，万一哪天涉及到重大事情，我们可能会出现分歧，彼此利益受损，这是我不愿看到的。现在分道扬镳，未尝不是一种及时止损呢？”

末了，她又嘀咕一句：“再说了，我是信任你，觉得你真是一个善良又靠谱的老板才敢跟你交心的。”

裴煦微微一怔。

真是胆大包天，算计人心都算计到他头上了。

裴煦不禁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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