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月霓凰回了军营，刚刚走到自己帐篷处的时候，见月若澜在来来回回踱步。

他脸上有些担忧，清俊温和的眉目深深的蹙着，像山壑一样。

月霓凰走近他，道：“怎么不在帐中好好休息？”

月若澜听见月霓凰的声音，面上的慌张霎那消失不见，嘴角带起笑意，“阿姐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月霓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还不相信我？”

“阿姐自然武功盖世，战力非凡，所向披靡，只是战场上刀剑不长眼，我怕阿姐受伤。”

她为宇文玺拼杀的那五年，他和父亲母亲也常年担心，怕她被敌人重伤，甚至有性命之危。

哪怕知道她能力强，兵法又用得好，可是亲情骨血在那儿，总免不了要担心的。

月霓凰安慰道：“没事的，我没受伤。”

月若澜道：“那便好，阿姐打了半夜仗，就好好休息吧。”

既然阿姐是平安的，他也能回帐篷睡个好觉。

月霓凰心里暖暖的，她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在担心她的安危彻夜难眠在等她归来是这个感觉。

温暖，开心。

夜色浓重，黑得像要沉下来一样。

外间温度又低了些，天空开始飘起了纯白的雪花。

似飞絮，似细盐，似鹅毛。

飘飘洒洒，浮浮荡荡。

月霓凰在帐里解了银色护肩和护腕放在桌上，至洗脸架前准备洗脸，她触碰了一下铜盆里的水温，冰凉刺骨。

缩回，走至燃烧得正旺的炉子前，提起水壶，倒在铜盆里。

沸热的水与冰凉的水混合在一起，水温变得温热适宜，恰到好处。

月霓凰拿帕子打湿，拧干，洗了把脸。

被冻僵的双颊逐渐缓和，温热起来。

她洗完脸放下帕子，在脸盆里搓了搓，拧干，晾在洗脸架上。

正想泡个脚就寝，罗面扇的声音在帐外响起，“主子，属下可方便进来？”

月霓凰道：“进来吧。”

罗面扇褰帘进帐，手中端着一碗肉粥，低头至月霓凰跟前，行礼，道：“火头军刚刚熬好的肉粥，主子喝一碗暖暖胃再睡吧。”

月霓凰眸中疑惑，问道：“你从哪儿知道我胃不好的？”

以前罗面扇虽是她的亲卫，可与他大多时间都是在军中相见，而在军中通常都是萧邦随侍在她身边，只商量军事的时候才会与罗面扇相见。

若不是长久跟在她身边的，是不知她胃不好的。

在燕王宫、在草原上，罗面扇都没发现她胃不好，怎么从药王谷回来之后就发现了？

重老头儿也不知道她胃不好。

谁告诉他的？

罗面扇身子怔愣，低下头，面不改色道：“是世子告诉属下的。”

“若澜？他又多嘴了。”

今天没打他，又皮痒了。

月霓凰是不想自己的身体状况让属下知道的。

罗面扇和她是兄弟，是兄弟上战场一起战斗杀敌就好，从来不过问生活上的事。

而罗面扇也极少过问她的饮食起居，这突然之间多出来的生活上的关心，反倒有些奇怪。

月霓凰盯着肉粥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拿起粥碗，喝了。

罗面扇心里松了口气，他怕月霓凰再追问下去，自己肯定就露馅儿。

是，主子胃不好，并不是世子殿下告诉他的，而是另有其人。

他拜托他要照顾好主子的胃，别让主子犯胃病。

本来他之前是极为讨厌这个人的，可是当他不顾一切救了主子之后，他多多少少原谅了他一点点。

答应了他的请求。

可他终究配不上主子。

他是个罪孽极为深重之人。

月霓凰喝完，放回托盘上，道：“多谢你，不过以后你不必这么照顾我，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罗面扇道：“是。”

他端着托盘出了帐篷。

长孙凌，既主子不承你的情，那你就彻底离她远远的，断了这份宵想。

我能做的，我会尽力去做，可主子拒了，便怪不得我。

这辈子，你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

月霓凰此战大捷，庆功了一日。

筵宴上，大多将士喝得酩酊大醉，躺在地上就呼噜声震天动地，睡死过去。

月霓凰拿着杯盏小酌，却是不敢喝醉。

她一喝醉就要出事。

月若澜也在她身边一直提醒，少喝点，少喝点，不能喝多，更不能喝醉。

月霓凰回他，知道了。

她也并非嗜酒成瘾，也是有个度量的。

月霓凰自斟自酌，喝了一壶，脸蛋儿酡红起来。

存酿许久的醉浮生下肚，冰凉的身体立即暖和了。

甚至热得脊背上出了一层热汗。

月霓凰吃了几口羊肉，实在觉得困意连连，起身回了帐篷。

她甩了靴子躺在榻上，用身子卷起衾被，活像个毛毛虫一样的睡去。

她酒品不好，所以不常喝酒。

喝得二两就有些醺醉。

但她脑瓜子还是清醒的，在这种状况下，她是不会干坏事的。

还没到那个点。

月霓凰睡得很沉很沉。

一夜就此过去。

次日，月霓凰领着大军继续开拔，前往南丘城。

荼冽和丹莫多二人，已经快要拿下整个燕云十四洲和淮北十六州。

相信不久，就能在金陵与月霓凰汇合。

燕云十四洲和淮北十六州的部署军不多，大多兵力都在冰河、嘉峪关。

鲁国兵力部署主要是拦住月霓凰。

宇文玺能力不大，却心高气傲任性自负，认为荼冽和丹莫多并不是他的对手，只有月霓凰才是。

可这下他既斗不过月霓凰，又快要失去燕云十四洲和淮北十六州等军事重地，简直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月霓凰大军开拔到南丘城外，得知城中兵力部署并不多，只两万人。

从她重伤被救出的那刻起，宇文玺就把陆军大部分精锐都撤到了嘉峪关。

他或许以为她死定了，可她活过来了。

完好无损的活过来，向他寻仇。

此刻城中这点兵力，于她月霓凰来说，就像杀死一匹狼一样简单。

无非废几支箭羽。

并不是她自狂，而是常年在鲁军军中处理军政的经验。

南丘城若没有兵力支援，就自身守城的两万兵马，根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在强大的蒙古铁骑之下，甚至可以直接踏平南丘城。

月霓凰一辈子都能记住这座城池。

这里是宇文玺威胁她的地方，是她救出唯一的、亲人的地方，也是她双腿筋脉被废，中了无解之毒的地方。

这里是她再次死去的地方，也是她再次重生的地方。

她回来了，定要这里毁于一旦，成为一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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