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三发炮弹带着明亮的尾焰封死了目标机甲全部的逃亡路线,  片刻之后，一朵烟花在宇宙中盛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很长，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都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首领！！！”

        原本因为火力压制而分开的机甲们不约而同地朝着焰火盛放的方向飞了过去。

        而在战场边缘的飞船里,  唐天华抱着自己的小型电脑,  有些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那朵烟花。

        这不应该啊,  为什么？

        段子尧手里捏着皇室的暗码，至少说明皇室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这么大一个破绽摆在面前,  皇室真的能忍不住放过这个线索，继续容忍自己的坐塌之下有这么大的风险吗？

        他们杀了段子尧，那这个秘密岂不是永远都被带进坟墓里了。

        “首领……”没缓过来的人远不止唐天华一个人,  向来都沉默的鱼姿眼神一厉。

        唐天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阵狂风就差点把他吹了个跟头。

        飞船舱内和外界的气压差值巨大，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里面的空气已经快速涌了出去。

        唐天华顶着风艰难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飞船的门口一个窈窕的身姿傲然而力,

        她手臂轻轻一抛,  一只机甲就凭空出现在了飞船门口。

        唐天华心里一惊：“鱼姿,  别过去！对面至少有一个s级，你现在去就是送死！”

        “……”鱼姿的背影微微一顿,  她回过头来。

        风把她脸侧的发梢都吹得舞动，平日里那张无比冷漠的脸此刻看上去仍然很平静，但任谁都能看到她瞳孔里跃动着的仇恨。

        “首领愿意带着我们活,  我们就愿意为他去死。”她深深地看了唐天华一眼,  留下了一句话。

        “唐大师,  你如果害怕,  就先开飞船逃跑吧。”

        “艹。”即使是自持如唐天华,  都忍不住低声爆了一句粗口。

        机甲师在战场上没什么战斗力,  确是很有力的后勤保障，决定着一个队伍能否持续作战。

        但现在，整个星盗团都像疯了一样要上去跟敌人拼命的时候，他却只能呆在后面的飞船里，帮不上什么忙。

        一个星盗团而已，这种生死之间的义气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唐天华第一次感觉自己错估了整个的形势。

        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帝国会二话不说上来就先动杀手一样，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这些星盗还能一个又一个不要命一样的往前冲。

        唯一留在后方用于保护他的人也已经冲上了前线，唐天华扔开自己的小型电脑，黑着脸凑到控制台前，把已经乱成一团的通讯重新整理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指尖接通了段子尧的通讯。

        “喂，段子尧，你还活着吗？”

        通讯频道里一片安静，只有唐天华自己的呼吸声一下下拂过。

        唐天华仍不死心：“段子尧，说句话！再不说话你小弟全要去给你殉葬了！”

        “苏恺落！你违抗了皇室的命令！”

        此时此刻的星舰里，场面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和平。

        如果说苏恺落之前采取的那些火力压制的行为，还能勉强被理解为他想要消耗对方的精力，尽快把他们拖进疲惫的状态，好实施活捉的计划。

        那最后这三颗炮弹的爆炸，就彻底把整个局面都炸了个稀巴烂。

        之前一直耐着性子听从着指挥的副手终于暴起，甚至直呼了苏恺落的姓名，连任务之中的人设都抛之脑后。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三殿下的旨意是潜伏，如果潜伏不成功就活捉！现在他死了，你让我怎么回去跟三殿下交差！”

        “两个s级，谁给你的信心觉得可以活捉他们？”

        面对着盛怒的皇室手下，苏恺落脸上的表情动都没动一下。

        他像是刚刚在花园里散步回来：“三殿下既然担忧这只队伍在帝国内部潜伏下来会造成危险，那么这就是最快解决危险的方法。”

        “你……你，”男人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远处炮弹爆开的火光还映在他的瞳孔里。

        为什么！为什么！

        这么好的机会……

        皇室的私军里，原本正当得意的黑鲨队里出了内鬼，丢了暗码，这本来是他崛起的最佳时刻。

        只要把这个偷了暗码的小偷带回去，审问出内鬼，他绝对就能升任队长。

        但现在呢？

        那个人死了！内鬼再也问不出来了！

        到时候他带着一具尸体回帝都星，说不定还会被皇室问责。

        都怪苏恺落！都怪苏恺落！

        “没关系，没关系。虽然这个任务失败了，但……但我也还有别的机会。”男人神经质一样低低念叨了几句。

        他脸上出现了一个略带扭曲的微笑，长时间隐忍的情绪混杂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一下子摧毁了他的理智。

        他太急着要挽回失误了，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是个多么不好的时机。

        苏恺落眼尖地看到这个人不知从空间戒指里摸出了什么东西。

        常年的战斗直觉让他几乎下意识地跨出一步，做出了一个抢夺的姿态。

        可还没等他的指尖碰到那个物体，一个独特的频率波动就以那个男人为中心四散开来。

        “苏将军，别怪我，你坏了我的好事，我要点报酬也不算过分吧。反正前线已经有一个苏将军，帝国不需要第二个苏将军了……”

        苏恺落感觉有千百只蜜蜂在他脑袋里嗡嗡嗡地打转，就连男人轻蔑嘲讽的话语都好像跟他隔着十分遥远的距离。

        强烈的刺激加诸于精神之上，没过多久，苏恺落的精神体就开始不受控制。

        他衣服领口处，两只毛绒绒的尖耳朵已经探出头来。

        “认识这个吗？”看着一直高高在上的男人终于露出了痛苦的神情，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挥动着手里的小仪器，笑得很是放肆：“研究院秘密研制出来的仪器，专门针对你们这些高等的s级，苏将军，来自精神深处的啸叫声好听吗？”

        带着恶意的獠牙终于显露出他的真面目。

        毫无意义的干扰和幻想开始在脑海中闪过，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扯着他的精神力一点点沉入无尽的深渊。

        苏恺落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开始往外蹦，但他的意志却仍然不肯轻易服输。

        高傲的男人微微扬起头，眼睛里带着冷漠而不屈的神情：“你不会以为，光靠这东西就能控制我吧？”

        “不行吗？”一柄黑洞洞的枪口指在了他的眉心，代号青鬼的男人放肆地笑着：“可惜了，您本来可以死的更体面一点的。”

        “比如跟那个s级战斗的时候？”

        “真聪明。”男人笑了笑。

        “将军，虫族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帝国跟联邦之间，不过是人与人的冲突而已，就算真打起来迟早都是要和谈的。您对帝国的价值已经到头了，帝国不需要一个声势浩大还不听话的将军。今天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都说鸟尽弓藏，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任将军都没能摆脱这样的命运。

        苏恺落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是特别的那一个，只是他在前线拼杀了太久，身上承载了太多普通民众的希望，也负担了很多士兵们的信任……

        他不能退，只能扛着越来越深重的恶意往前走。

        但在这一刻彻底到来的时候，苏恺落还是感觉到了满心的凉意。

        恐怕从这个任务下达的那一刻起，皇室里的那一位，就从没想过要让他活着回去。

        什么责任，什么信任，只不过是哄骗他、麻痹他的东西而已。

        精神力干扰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苏恺落的眼前甚至开始出现一片又一片的幻象，精神体凝聚而成的猫在屋子里狂暴地发着疯。

        脱离了主人的意志控制之后，它就像一个单纯的动物一样，盲目地朝着带给它痛苦的根源攻击。

        苏恺落的指尖摸到了胸前的项链。

        在这样强烈的精神干扰之下，他不仅没有发疯昏迷，甚至还能清醒地行动。

        这已经是超出意料的事了，而更加超出意料的，是这位名震四方的将军还有反抗的念头。

        而那个男人笑得更加开怀了。

        他在来得时候就没想过让苏恺落活着回去。

        而在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借着要伪装的借口，给苏恺落换了机甲。

        此刻苏恺落手中的那台机甲舱里，安放着一颗炸弹。

        曾经高高在上，享受过众多称誉的人此刻在他面前挣扎求生，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青鬼突然就不那么急着杀掉他了。

        这样的快感简直无人可敌，他可得趁此机会好好享受一下。

        “看起来……你是真的觉得，我毫无准备。”

        略带嘲讽的笑意在苏恺落的嘴角一闪而过，即使顶着这么一张毫无特点的脸，那一丝笑容也显得十分危险。

        就在那一瞬间，明亮的白金色充斥了整个视野。

        这是属于帝国白厄军首领的机甲——锦银。

        “！！怎么可能。”青鬼愣了一下。

        他察觉到又哪里脱离了他的计划和掌控，之前的那些悠闲完全不复存在。

        男人干脆利落地扣下了□□的扳机，只是那颗射出的子弹并没有如他想象中一般，射入苏恺落的脑袋，而是砸在了机甲坚硬的防御涂层上，弹开了。

        “该死……”青鬼低咒了一声，再次举起手。

        趁着苏恺落还没进机甲，必须赶紧解决掉他。

        一旦他进了机甲舱，有了机甲材料的阻隔，这种精神力干扰设备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嘭！”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还没等青鬼开出第二枪，他脚下的星舰猛烈的晃动了一下。

        他手里的仪器脱手而出，就连那柄□□也重重掉在了地上。

        控制室接二连三地从内外同时遭到了打击，彻底歇菜，就连操作台上的应急灯源都闪烁了两下，熄灭了。

        在一片黑暗之中，男人挣扎着爬了起来，去捡地上掉落的仪器。

        马上了！还有十厘米，五厘米，就快要拿到了……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仪器的前一秒，成功的喜悦已经提前出现在了男人的脸上。

        可偏偏就在这时，破了一个大缺口的星舰控制室外  ，一个庞然大物逐渐靠近，它巨大的阴影落在了男人的身上。

        极为可怕的威压从上方直直地压下来，几乎让人瞬间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和念头。

        青鬼咕咚地咽了一下口水，吃力地抬起头来。

        在他的面前，是一台已经破损不堪的机甲。

        整条机甲的右腿都断裂了，只剩几根金属丝半掉不掉的挂在机甲上。在机甲右侧的整个腰部和胸膛都被大幅度的撕裂，甚至露出了里面的机甲舱。

        透过那撕裂的缝隙，他看到一只盛满了血色的瞳孔。

        那只眼睛被鲜红的血液浸透，他就这么冷冷地看过来，像是在看一个无机质的材料一样。

        庞大的机甲手臂缓缓动了起来，它灵活地动着手指头，拿起了地上仿佛只有一只蚂蚁那么大的仪器。

        “咔嚓”，这是仪器碎裂的声音。

        充斥了精神力的啸叫声终于停下了。

        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透着酸痛，仿佛被从前到后的碾压过一遍。

        苏恺落动着酸软的手指，从后腰掏出了一柄□□。

        趴在控制室边缘的男人已经匍匐在地上了。

        脆弱的人体长期暴露在宇宙之中，很快就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这个人只是个a级而已，精神力和身体素质都只能算普普通通。

        他说的其实没错。s级的人，从觉醒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高等人类。

        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精神力水平，都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无法逾越的鸿沟。

        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东西，专门针对s级的，精神力干扰仪器。

        没料到这一点，确实是他的失策。

        苏恺落抿了抿唇，他无声地举起了手，漆黑的子弹从他的□□之中跃出，很快在那个男人的后脑处爆开了一朵血色的花。

        一个人想活下来总是无比艰难的，但想要死去，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苏恺落从来不会在战场上手软。

        这是他能在这么多场战斗里能活下来的最重要的原因。

        男人的身影轰然倒下，他倒在了这艘星舰的控制室边缘，而且永远都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失去了这个阻挡，苏恺落的视线终于跟那个破碎的机甲对上了。

        同属于s级的精神力在无声的交锋之中汇聚着，苏恺落在这样躁动不安的精神力之中缓缓举起了手臂，扣响扳机。

        嘭。

        又是子弹出膛的声音。

        段子尧还活着。

        三颗足以摧毁中级防御涂装的子弹同时炸开，这样的情况下他都能活着吗？

        唐天华的大脑在惊喜之后还留着没缓过来的惊悸。

        那是他自己制作的机甲，唐天华比谁都知道这台机甲的上限在哪里。

        能在这样的攻击下活下来，绝对不是因为他的机甲制造技术超越旁人，只能是因为段子尧。

        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唐大师！老大跟别人打起来了！”

        有力的攻击从战场的正中心传导开来，唐天华只觉得脑子里嗡得响了一声，浑身上下的汗毛一瞬间立了起来。

        这是独属于高级s级的精神威压，能让每一个身在局中的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连他都能感觉到如此的压迫力，就更更别说其他的这些星盗了。

        s级之间的战斗，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战场上，向来都是没人敢插手参与的。但在今天，这样的常理却再一次被打破了。

        即使面临着这样大的精神压力，唐天华仍然看到有机甲在不要命一样地往前冲。

        他赶忙按住了通讯的控制器：“别过去！s级之间的战斗不是你们能参与的！你们现在过去，只会给段子尧拖后腿！”

        那边的星盗们充耳不闻。

        唐天华手里没有机甲，根本就没有参与正面战场的能力，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亏他之前还觉得这些星盗们有些憨厚可爱，勉强对他们改观了，但现在看来……什么憨厚可爱，特么的脑子全都缺根筋。

        那个最能治他们的狼王失去了联系，剩下这些人群狼无首，根本就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

        唐天华有些愤怒地一拳锤在了飞船的操作台上，他紧紧盯着战场局势的变化，却在其中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那个商船的位置……

        “！”唐天华眼神一厉：“敖万！那个商船想跑！拦住他们！”

        虽然不知道战场中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些帝国这些前来讨伐追捕他们的人，绝对一个都不能放回去。

        招惹了他们还想要全身而退，这些星盗们第一个就不答应。

        唐天华这一句话喊出来，那边还在一脑门子往里面冲的机甲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那只张扬的火红色机甲再一次被s级宛若实质的精神力推开之后，终于转了个方向。

        他紧紧地盯着那台妄图抽身而退的灰色商船，大手一挥，把所有的怒火全都倾倒在那个商船之上。

        “兄弟们！大家一起上！给首领报仇！”

        “冲！给首领报仇！”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完全超出了秘密小队的想象力。

        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之中，他们的主要战力应该是唯一的s级苏恺落，但现在，他们已经先一步得罪了苏恺落，对面的关键人物却还没有死。

        任务失败，得罪将军，这两项无论哪一项对他们来说都是十分致命的。

        偏偏就在他们想要脚底抹油、偷偷离开的时候，还有一群机甲气势汹汹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原本仅剩的一点侥幸心理消失得无影无踪。

        商船的材料用的虽然足够好，但也经不住对方这么不要钱似的倾泻弹药。

        才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躲在商船里当缩头乌龟的帝国私军就被迫出来迎战了。

        没办法，那个星盗团的星舰已经被毁了，如果这个商船再坏掉，他们可就是彻底要被留在这里了。

        “兄弟们，他们出来了！给我杀！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短兵相接，很快无数机甲就在宇宙之中缠斗在一起。

        而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两个s级机甲之间的战斗还在继续。

        这里的战斗场面远比其他的看起来更是惊心动魄。

        段子尧机甲上的通讯已经失灵了很久了，唐天华甚至没办法通过通讯观察到段子尧现在的状态。

        但只是这么远远地看着，唐天华也知道段子尧现在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

        跟唐天华那帝国军校制式训练出来的战斗招式不同，段子尧的一举一动简单粗暴，看起来简直像是靠着本能在行动。

        但奇怪的是，即使是这样，他居然还能在这样高强度的战斗之中不落下风。

        太难缠了。

        白金色的机甲之中，苏恺落的神色也并不算太好。

        之前精神力波动的后遗症还留在他的身体里，此刻他虽然正在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机甲，但一只雪白的长毛猫咪却正盘在他的脖子上，漂亮得像个大鸡毛掸子的尾巴正在有节奏地拍打着。

        精神力离体，就代表着他没办法跟自己的机甲百分百契合。

        如果说以前苏恺落有十分实力，以他现在的状态，最多也就只能用出七分来。

        他自己的状态不算太好，对方的状态却肉眼可见地比他更差。

        机甲舱有一小半都暴露在外，强劲的粒子风此刻应该正在侵蚀他的身体，而他这台破碎的机甲，也足以让他跟机甲契合的精神力感到刻骨的疼痛。

        按理来说，战胜这么一个对手，对苏恺落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偏偏……打了近十分钟，苏恺落步步杀招，也没能彻底结果了这个人的性命。

        眼睁睁看着对面靠着机甲还算完好的那一半硬扛了他的一剑之后，又转身把滚烫地炮筒对准了他的机甲能量舱。

        苏恺落感觉到了难缠。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锦银的控制系统里，对应能量舱的防御涂层已经开始闪起了红光。

        再这么下去，只需要再来一下，白锦可能就会因为失去能源供应，彻底停止运作。

        怪不得这个星盗团之前能在星际里横着走，还敢大摇大摆地劫持着商船要进入主星。

        拥有一个这么超模的战斗力，他们确实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铛。”武器相撞发出了清脆刺耳的声响，苏恺落的再一次近身攻击被挡了下来。

        他身前那个破碎的机甲像一条游鱼一样向右边荡去。

        机会！

        苏恺落眸色微动，他操作着机甲往后退了一小步，故意给了对方一个进攻的破绽。

        只要他上前一步，挥刀，那他就可以把已经过热的炮筒插进机甲舱的那道裂口里。

        快，只要他上前一步……

        “？”战场上的形势永远瞬息万变，当对面那台机甲没有按照预想的那般行动时，苏恺落设计的杀招就也没有了机会。

        又一下炮火炸在能量舱的外壳上，看着操作台上代表防御涂层的数值几乎降到了零，苏恺落不禁由衷地感到了一丝暴躁。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他的能量舱。

        这么好的一击必杀的机会，为什么就这么放弃了呢？！

        苏恺落凝视着面前这个破破烂烂的机甲，终于察觉到一直以来的那种违和感到底从何而来。

        从这场战斗开始的时候，他好像就从没有感受到来自这个人身上的杀意。

        明明他的精神力已经处于一种接近狂暴的状态，理论上来讲，他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理智了。

        但即使实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一招一式之间仍然没有下死手。战斗逻辑里的最终目的也只是要摧毁他的能量仓而已。

        为什么？

        战场之中的生死较量，这个人却一直想着防守，唯一的攻击手段也只是要毁掉他的能量仓而已。

        这到底是为什么？

        杂糅了其他想法之后，苏恺落原本干脆利落的进攻手段也显得有些拖沓了起来。

        又是好几分钟的缠斗之后，苏恺落终于把过热的炮筒伸进了机甲舱破裂的缺口。

        只要再轻轻一扣扳机，对面这个危险的s级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可偏偏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苏恺落却突然犹豫了。

        他在战场上杀过无数人，许多是跟他们长相大相径庭的异族，但也有一些……是跟他一模一样的同族。

        除了第一次上战场之外，苏恺落从来没有在开枪的时候犹豫过。

        但这一次，他犹豫了。

        或许是离得太近了，近到苏恺落甚至能透过机甲撕破的那个裂口看到里面那个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清澈的眼睛，即使被血液浸透，也丝毫不显得狰狞。

        像一片漂亮的琥珀，透着一股原始和无害。

        无害……

        为什么会无害。

        明明是个很危险的人。

        苏恺落在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回想起了看过无数遍的资料。

        在所有的记录之中，面前的这个s级没杀过人，没劫过商船，甚至没伤害过任何一个作恶多端的星盗……

        扣着扳机的手逐渐松动，苏恺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的神色。

        他沉默了片刻，慢慢将那柄炮筒缓缓从空洞之中撤了出来。

        这个人身上的秘密还很多，况且……他似乎还是整个队伍里的关键人物，解除他的战斗力，把他留下来当个人质，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恺落操控着机甲臂转了个方向，对准了机甲能量舱的位置。

        枪口喷出艳丽的火舌，机甲表层本来就为数不多的防御涂层变得更加稀薄。

        只要再一枪……

        苏恺落再次扣动扳机，可就在这一刻，一股冲力从他的胸口横贯而出。

        苏恺落万万没想到他这个时候既然还有反抗的能力，受到猝不及防地这一下重击，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出。

        不知不觉之间，他们打架的位置已经离那颗碧绿的星球无比之近。

        苏恺落在空中快速调整着位置和方向，试图用机甲自身的源动力去消除这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力。

        在他的视野中央，那个已经破烂不堪的机甲朝着他飞扑过来。

        仅剩的左臂直直地怼了过来，在极近的距离对着他的能源舱开了一枪。

        耳边轰得一声响，整个机甲舱里的应急光闪了两下，彻底熄灭下去。

        重大百斤的机甲失去了能源和动力，就像一个没用的大铁坨一样。

        星球的重力在那一瞬间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苏恺落的身体只在空中停留了短短的一瞬间，就直直地往下坠落下去。

        而在他的上空，段子尧捂住了胸口，一直憋在喉咙口的血液喷射了出来，星星点点的撒在了他面前的操作台上。

        星盗头子黑亮的瞳孔里闪过微妙的清明，他一手扶住了机甲上的通讯按钮。

        “唐天华，好他妈痛啊……你这破机甲，下次我……再也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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