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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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雒水
肖琮的父母和我们家是故交,大我一岁,是我除同学外,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同龄人之一。我读初中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搬到我住的城市,两家聚会的晚宴上,我认识了肖琮。
他是一个性格很开朗的男孩,我们很快成了好朋友。他常来我家看我,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温柔地微笑,明月般俊朗。
他听我弹琴,教我做功课,带我看他打球。和肖琮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会很开心,暂时忘记生活中的阴霾。
我喜欢肖琮,他拥有我少女时代青涩的爱恋。我期盼他的到来,为了见他翻箱倒柜地找衣服,为他的生日绞尽脑汁地想礼物。如果我再勇敢些,如果我身体健康,或许我们会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走到一起。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肖琮一家又搬了,这回是移民,我们从此除了偶尔通通电话,再也没见过面,他也就成为我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我曾经把这件往事告诉小宁。不出我所料,她看着我和肖琮的合影,一脸惋惜地指责我不思上进:“这么上档次的帅哥上哪不是一堆女孩子盯着?怎么能什么也没发生就把人给放了?我要是你,才不管什么先天后天的,直接吃了再说!”
我只笑笑,又不是拍电视。
正是因为喜欢他,才不去捅破那层窗户纸。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什么时候就突然间到了头,希望自己留给他的永远是美好的回忆。
——
真的是他么?我激动地望着那个人。渐渐暗淡的天光下,他却诧异地看着我。
“肖琮?”他问。
声音也很相似。
而眼前人的模样清晰起来,我发现并不是。
只见他一身青色锦衣,比觪年长,五官与肖琮并不十分像,不过,目光却是如出一辙的清朗。
明白认错人后,我顿时大窘,有些不知所措。尴尬间,我瞄到他手里拿着一块玉,正是我的凤形佩。
我忙走过去,对他一礼,道:“我今日到此游玩,不慎失落佩玉,不知吾子可曾见到?”
他看看手中的玉佩,说道:“在下确在此间拾得玉佩一枚,不知是否吾子所寻之物。”说着,把玉佩递来。
他的手指修长,与指间的凤形佩衬得相得益彰。我从他手中接过玉佩,上面,还有些微的余温。
我低头看玉佩,完好无损,对他道:“多谢吾子,此玉确是我所失之物。”
那人也微笑:“如此,奉还与吾子。”
我望着他的笑颜,不禁失神。
见惯了觪的俊美,这世上的男子,即使像姬舆那般好看,我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心动。这个人的长相不及他们任何一人,他的笑容却和月华一样,映在我的眼中,洒在心上。
我感到颊边有些烧,胸中乱撞,脑子里像拌了糨糊,仿佛又回到当年见到肖琮时情窦初开的心情。
情窦初开?可我早已过了青涩年纪了,怎么也会这样?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草木萌芽,我似乎感到身体里的荷尔蒙分泌在加速。对。一定是荷尔蒙!我心想。
寺人充跑过来,他有些着急地对我说:“君主,天要黑了,再不走,小臣恐太子……”
“知道了。”我答道,看向那人,向他施一礼,回身向车子走去。刚走几步,忽然觉得不情愿就这样走掉。
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待我转回身去,只见他还站在原地,明亮的双眼正看着我,我那好不容易稍微恢复正常的心跳又腾腾地加速起来。
我张口,声音微微紧张:“我、我叫姮。”
他微微一愣,随即又笑了,眼中流光溢彩,他说:“我叫燮。”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车上的,脑海里只剩下那张明月般脸,他对我说,他叫燮……
——刚要进城,只见城中一队人马急急地往外赶,当头车上站着的正是觪。
看到我,他松了一口气。
“阿兄。”我对他甜甜地笑。
觪无奈地瞪我一眼,命令队伍掉头回宾馆。
扶我下了车,觪问:“玉佩找到了?”
我点头。
“白日里为何出城?”
我望着天上的月亮:“心中烦闷,故而出城走走。”
觪瞥着我,若有所思。
上堂坐下,寺人端来饭食。我看看俎上的肉,顿时没了胃口,让他们撤走。只留下青菜和稀粥。觪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知道他有话要说,饭后,我好好地洗了个澡,穿戴整齐,去找他。觪正在屋里看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
我对他微微一笑,走到他身边坐下。
他问我:“姮找为兄何事?”
“阿兄不是有话说与我听?”
觪苦笑:“什么事也瞒不过你。”他看着我,问:“今日在周庙,姮是给惊到了?”
我点点头。
他叹口气,说:“是为兄疏忽,你长在宫中,平日祭祀杀牲都不爱看,如何见得那般场面。”
觪同学心思还挺细腻,我心中不禁感动,笑笑:“阿兄不必自责,我无恙。”
他见我这样,也笑道:“如此甚好。”
我想起今天遇到燮的事,心中一荡,问觪:“那日在太室山,阿兄代我向先祖妣问卜,先祖妣可是说我将遇良人?”觪听我这么问,两眼放光,盯着我说:“然也。姮缘何问起?”
我说:“我今日在雒水边,遇得一人。”
“嗯?”觪诧异地看着我,我壮壮胆,满怀甜蜜地把十四岁少女早恋的经过告诉他。
觪像听童话一样,一边聚精会神地听一边津津有味地看我傻笑。听完后,他沉吟一会,说:“他叫燮?身上可佩有彰显身份之物?”
我想想,说:“天色黯淡,只看到一些玉饰,辨不清品级,衣裳却非常人可着。”
觪点点头,看着我,忽而自嘲似的,道:“你曾与为兄说事在人为,果然如此。”
我不解其意。
觪说:“阿兄定当为你寻到那良人。”
我看着他坚定的样子,讪讪道:“阿兄不必勉强,若能再见,便终是能见的,我并不强求。”这话听上去像小女孩矫情,觪笑得贼兮兮的。
夜晚,院子里溢满了草木的芬芳,我睡得很香,梦里没有白天的血腥,只有傍晚时雒水边那轮剪纸般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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